尹新月眨了眨眼，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挽得更紧了。
“霍当家太客气了。”她笑得象只偷到腥的小狐狸，“不过，我这人挑食，就喜欢苏先生的手艺。再说了，苏先生还欠着我的‘忘川源水’呢，我可得时时刻刻跟紧了，免得他赖帐。”
“忘川源水？”
霍灵曦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心中的警剔提到了最高。
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苏林只觉得手臂上的触感更软，而身边的气温更低了。
他不动声色地将骼膊从尹新月怀中抽出。
“东西少不了你的。”他对尹新月说。
然后，他转向霍灵曦，语气放缓：“只是一些修行用的材料，没什么特别的。
霍灵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觉得我会信吗？
就在这气氛微妙到极点的时候。
一直带着玩味笑容的尹新月，脸上的表情忽然僵硬了一瞬。
她那双灵动的眸子，焦点在刹那间变得有些涣散。
她看着眼前一身黑色劲装，眼神坚毅的霍灵曦，红唇轻启，用一种极其细微，仿佛梦呓般的声音，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真可悲……”
“守着一座空坟，守着一个影子。”
“你，不累吗？”
这声音很轻，轻到几乎被风吹散。
霍灵曦并未听清，她只是疑惑地看着突然失神的尹新月。
但苏林听到了。
他听得清清楚楚。
那声音，不再是尹新月的清脆灵动。
而是一种古老的，带着无尽悲泯与疲惫的叹息。
仿佛一位看尽了沧海桑田的古神，在俯瞰着执迷不悟的蝼蚁。
苏林的瞳孔，在这一刻，骤然收缩。
【又是她。】
【那个藏在尹新月体内的‘东西’。】
守着空坟？
守着影子？
这些话，是对霍灵曦说的？
不。
苏林猛地意识到，这句话，是对着霍家血脉，对着那份传承了不知多少年的“狱卒”宿命说的。
“你怎么了？”霍灵曦也察觉到了尹新月的异样，皱眉问道。
“啊？”
尹新月仿佛被这一声唤醒，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眼中的古老与悲泯消失得无影无踪，重新恢复了灵动。
“没什么没什么，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有点走神了。”她笑着摆了摆手，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但苏林知道，发生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尹新月，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灵曦。”他开口，声音不容置疑，“你先去安排人清理这里，顺便让厨房准备些吃的。”
“我有些关于她身体状况的事，需要单独和她谈谈。”
霍灵曦闻言，身体一僵。
单独？
谈谈？
她抬起头，那双刚刚才变得柔和的眸子，再次复上了一层寒霜。
她看着苏林，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无辜”的尹新月，红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房间里的气氛，安静得可怕。
下人们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最终，霍灵曦没有说一个字，只是深深地看了苏林一眼，然后转身，干脆利落地离开。
那背影，挺直，孤傲，带着一股决绝的意味。
苏林知道，她生气了。
而且是气得不轻。
【哄老婆，比打架还累。】
他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对旁边还在装无辜的尹新月说道：“走吧，尹大老板。”
“我们，也该好好‘谈谈’了。”
尹新月看着霍灵曦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苏林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了些许。
她意识到，自己这次，好象玩得有点过火了。
霍家一间还算完好的偏厅内。
苏林遣退了所有下人，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尹新月两人。
没有了霍灵曦在场，空气中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氛消散了许多。
尹新月坐在红木椅子上，双手托着下巴，一双美眸好奇地打量着苏林。
“苏先生，你把我单独叫进来，该不会是想……”她故意拉长了语调，脸上带着一丝暧昧的笑意。
苏林没有理会她的调笑。
他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开门见山。
“你刚刚，说了什么？”
尹新月一愣，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说什么？我说我饿了，想吃肉饼呀。”她眨着无辜的大眼睛。
“不是这句。”
苏林端起茶杯，平静地看着她，“在你说饿了之后。”
尹新月的眉头轻轻蹙起，似乎在努力回忆。
片刻后，她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可能就是随口说了几句客套话吧。”
她看起来不象在撒谎。
那种迷茫与困惑，发自内心。
苏林将茶杯凑到嘴边，轻轻吹了吹热气。
【看来，她自己也不知道。】
【是两个人格，还是……一个沉睡的意识，偶尔苏醒？】
“你对‘轩辕’这两个字，有什么印象？”苏林换了个问题。
“轩辕？”
尹新月重复了一遍，随即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哦，你说的是黄帝呀，华夏始祖嘛，这个谁不知道。”
她的回答，标准，正确，就象教科书一样。
但苏林要的不是这个答案。
他放下茶杯，走到尹新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说的，不是历史书上的那个名字。”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看清她灵魂深处的秘密。
尹新月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那……那是什么？”她的声音有些发虚。
苏林没有回答。
他伸出右手，食指亮起一抹微弱的金色光华。
那是属于天师的纯粹法力。
“别动。”
他将手指，缓缓点向尹新月的眉心。
尹新月的身体瞬间绷紧，但她最终还是没有躲闪，只是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紧张地颤动着。
当苏林的指尖触碰到她光洁的额头时。
一股温和，却又带着不容抗拒意志的法力，缓缓探入了她的识海。
苏林没有强行破开任何禁制。
他只是象一个游客，小心翼翼地绕过了那道由黄帝布下的“神魂之锁”，在那片被迷雾笼罩的意识空间外围游走。
他试图查找那个偶尔苏醒的“她”留下的痕迹。
就在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