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碗的空气,是一剂慢性毒药。
铁锈、工业废气、还有尸体腐烂后渗入泥土的酸腐气息,混合成一种粘稠的物质,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砂砾,磨损着肺腑。
天空是永恒的病态灰黄。
污浊的大气层将阳光过滤成冰冷的尸斑,均匀地洒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
当林澈一行人从漆黑的空间裂口中走出,这种能侵入骨髓的压抑,便是和之国送上的第一份见面礼。
“咕啦啦啦……”
白胡子纽盖特环顾四周。
那标志性的笑声里,再也听不出半分过去的豪迈,只剩下沉闷如雷的压抑。
矿场里,囚犯们骨瘦如柴,眼神空洞麻木,像一具具被设定好程序的行尸走肉,重复着挖掘与搬运的动作。
挥舞着鞭子的看守,脸上挂着扭曲的狞笑,享受着这片土地上唯一的特权。
白胡子巨大的身躯里,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
那是被他强行压抑了二十年的,对故友之死的怒火。
也是一座即将被新神点燃的,复苏的火山。
“地狱。”
艾斯攥紧了拳头,火焰不受控制地在他肩头跃动。
他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份失而复得的烧烧果实力量正在咆哮。
几天前,林澈将那枚熟悉的、带着螺旋花纹的丑陋果实,像丢弃一件无用的工具般,随手抛到他的面前。
“你的功勋兑换品。”
他不得不当着所有人的面,再次品尝那份仿佛吞下一整块硫磺的恶心滋味。
力量回来了。
但这份力量的缰绳,却被牢牢攥在那个男人的手中。
每一次火焰的升腾,都在提醒他,这是赏赐,也可以在下一秒被收回。
这比任何实质的枷锁都更牢固,更令人战栗。
“哎呀呀,环境可真是恶劣呢,空气质量完全不达标嘛。”
黄猿波鲁萨利诺双手插兜,刚刚重新获得的闪闪果实能力,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懒洋洋的光污染。
林澈对此地环境没有任何生理上的不适。
他的视野中,和之国全息地图无声展开,精度远超世界政府的任何航海图。
地图上,代表“生命体”的白色光点如蛆虫般蠕动。
其中,数百个高强度单位的黄点在闪烁。
以及,遍布在兔碗、花之都、鬼之岛各处,总计超过三十个的,代表“恶魔果实能力者”的刺目红点。
【目标已全部锁定,最佳肃清方案生成中…】
林澈从系统空间中,取出了数十个银色手提箱。
箱体自动展开,“马克vii”隐形无人机嗡鸣着升空,瞬间化作肉眼不可见的虚影,融入了灰黄色的天空。
【启动无人机矩阵,执行全域信息采集…】
斯塔克工业的尖端科技,正以上帝视角,绘制着这个封建国度最精准的兵力部署图。
效率,是唯一的准则。
“肃清。”
林澈对着身后的“代行者”们,下达了踏上这片土地后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程序指令。
白胡子第一个动了。
他没有使用任何能力,只是迈开大步,走向矿场中央那座由奴隶血汗堆砌而成的高台。
兔碗看守长,百兽海贼团“台柱”巴巴努基,正躺在上面,享受着奴隶的按摩。
“喂!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这里是凯多大人的地盘吗?!”
一名看守发现了这群气场诡异的不速之客,厉声呵斥。
回应他的,是一道金色的光束。
噗嗤。
黄猿吹了声口哨,食指上还残留着一缕青烟,仿佛只是弹掉了一点烟灰。
那名看守的胸口多出一个焦黑的窟窿,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惊愕的那一刻。
“聒噪。”
这一指,便是发令枪。
“fire fist!(火拳!)”
艾斯彻底释放了心中的压抑与战意,巨大的火焰拳头冲天而起,直接将一座高耸的监视塔轰成了漫天燃烧的碎片!
一场单方面的“清理”开始了。
这些曾经让大海闻风丧胆的强者,此刻化身为最高效的战争机器,沉默地、精准地,剥夺着每一个敌人的反抗能力。
囚犯们惊恐地蜷缩在角落,看着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看守们成片倒下,脆弱如腐朽的枯木。
他们的脑子,被这超现实的一幕冲击到彻底停转。
另一边,白胡子已经走到了高台之下。
台上的巴巴努基终于从享受中惊醒,惊恐地张大了他那河马般的巨嘴。
“你们这些混蛋!想造反吗!”
他猛地吸气,腹部高高鼓起,准备发射他引以为傲的瘟疫弹“厄灾”。
白胡子只是抬起了他那只完好的手。
然后,一拳挥出。
没有声音。
只有他拳头前方的空气,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像是被重锤砸中的玻璃。
咔嚓——!
无形的震荡之力,没有丝毫外泄,精准地灌入了整个高台。
巴巴努基甚至没能将炮弹射出,他脚下的高台,连同他引以为傲的强韧身体,在一瞬间,从内部被彻底粉碎!
噗通。
他像一袋失去所有骨架支撑的沙包,软软地跪倒在地。
身体内部的骨骼与内脏,已然化为一滩分不清彼此的肉泥。
一拳。
兔碗最高负责人,数据清除。
白胡子做完这一切,只是默默地转身,看着那些被解放后,依旧满脸麻木与恐惧的囚犯。
他的记忆,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御田。
这就是你用生命想要守护的国度吗?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骚动从矿场入口处传来!
“让开!都给我让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手持着巨大的狼牙棒,以一种蛮横不讲理的姿态,将沿途所有挡路的百兽海贼团成员,无论敌我,全部砸飞!
“雷鸣八卦!”
轰!!!
狂暴的霸王色缠绕在狼牙棒上,狠狠砸下!
冲在最前面的艾斯反应极快,身体瞬间化作奔腾的火焰。
狼牙棒穿过火元素,砸在地面上,整个矿场都为之剧烈一震!
“嗯?自然系?”
一个清朗又带着一丝诧异的女声响起,她戴着般若之面,一头雪白的长发从脑后倾泻而下。
“你们是什么人?也是来讨伐凯多的吗?”
“我叫光月御田!是将来要让这个国家开国的人!”
在场的所有人,动作都停滞了一瞬。
白胡子海贼团的队长们,看着那个自称“光月御田”的身影,脸上浮现出荒诞与错愕。
白胡子更是猛地回头,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掀起了滔天巨浪,死死锁住那个身影。
“御田……?”
艾斯从火焰中重新凝聚出身形,他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高大,却自称是父亲故友的女人,大脑一片空白。
“你是……光月御田?”
“没错!”自称“大和”的女人,理直气壮地扛起狼牙棒,“你们也是御田的旧部吗?太好了!一起去鬼之岛,把凯多揍飞吧!”
林澈的视线,终于从全息地图上,转移到了这个突然闯入的“变数”身上。
【个体扫描:大和。
【能量层级:低。
【心理状态:极度亢奋,对‘光月御田’身份具备高度病态认知,精神结构存在可利用的逻辑漏洞。
一个合格的带路人。
林澈心中给出了定义。
就在这时,囚犯之中,一个须发皆白,身材却异常干瘦的老者,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他看着白胡子那巨大的身影,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纽盖特……是白胡子,纽盖特阁下!”
花豹五郎,这位曾经的黑道王者,此刻激动得浑身发抖。
“还有艾斯大人!您……你们是来继承御田大人的遗志,为和之国开国的吗?!”
他的声音,点燃了死寂的囚犯群体。
“是白胡子!”
“是御田大人的朋友!”
“我们有救了!和之国有救了!”
无数的囚犯跪倒在地,对着白胡子和艾斯的方向,发出了压抑了二十年的,泣血般的哭嚎。
白胡子看着这一幕,沉默不语。
他无法回应这份期待。
他已经不是那个能随心所欲改变时代的白胡子了。
他只是……一把被新神握住的,用以撬动旧时代的战斧。
林澈对于这种情绪化的场面毫无感觉。
他的目光,重新锁定在大和身上。
“你想去鬼之岛?”
他开口,声音平淡地打断了所有人的哭嚎与喧闹,像计算机的提示音一样精准而冰冷。
大和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这个从始至终都悬浮在半空,气场与所有人格格不入的男人。
“当然!我每天都想去!你又是谁?”
“我是能让你达成目标的人,让你可以亲眼看到他的覆灭。”
林澈伸出手,一面全息屏幕在他面前展开,上面清晰地标注着鬼之岛的立体结构图,以及一个巨大的,代表着“凯多”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标记。
林澈的宣告,不带任何感情,却蕴含着一种毋庸置疑的,事实般的重量。
大和看着那张她从未见过的精密地图,又看了看林澈,最后把视线投向一旁的白胡子。
白胡子对着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我带你们去!”大和终于做出了决定,兴奋地一挥狼牙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