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胡子的身躯僵住了。
那具刚刚从衰败中焕发新生，重获健康的躯体，在这一刻，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属于旧时代的光。
他无法回答。
这个问题，本身就是答案。
“d的意志”。
那是贯穿了八百年历史，连接了罗杰与洛克斯，传承至艾斯与蒂奇的神秘纽带。
是这个时代无数枭雄赌上性命追寻的终极谜题。
现在，这个男人问，它值多少功勋点。
这已经不是羞辱。
就好像在问一条鱼，你的信仰，能卖几斤。
卡普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庞彻底凝固。
他一辈子都在与“d”这个姓氏带来的麻烦作斗争，却也从未怀疑过它背后所代表的，那种能掀翻世界的力量。
路飞则是一脸茫然，他根本听不懂，但他能感觉到，爷爷和白胡子大叔的气氛，很奇怪。
林澈没有等待答案，他只是在陈述一个评估结果。
“无法触发任务，评估价值等同于零。”
他的视线从白胡子身上移开，落向被克洛克达尔像拖死狗一样拖走的黑胡子。
“至于他。”
“一个携带‘d’基因序列，但行为逻辑被‘贪婪’与‘背叛’占据的人。”
“他的存在，只会证明这个所谓的‘意志’，存在致命的漏洞。”
林澈给出了最终定义。
“处理方式，参考高危废弃品。”
黑胡子绝望的嘶吼戛然而止，被彻底的死寂所取代。
他最大的依仗，那份源自血脉的宿命感，被对方轻描淡写地，定义为了“废弃品”。
白胡子缓缓闭上了那双看尽了大海风浪的眼。
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释然。
是啊。
时代，真的结束了。
随着最后一名反抗者被废掉四肢，押入大牢，这场名为“顶上战争”的闹剧，以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马林梵多，易主。
三天后。
全世界的海洋，都被盘旋飞舞的新闻鸟所覆盖。
一份份油墨未干的报纸，被投递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无论是繁华的商业都市，还是偏僻的无名小岛。
无论是海军支部基地，还是海贼秘密巢穴。
所有拿到报纸的人，当他们看到头版那占据了整个版面、触目惊心的巨大标题时，思维都陷入了停转。
【号外！世界格局剧变！海军总部马林梵多陷落，更名‘神裁之庭’！
【新神降临！剥夺恶魔果实，秒杀鹰眼，废除数万海军！旧时代秩序彻底崩塌！
【‘诸天神裁庭’成立！新世界之主林澈宣告：肃清海贼，重构政府，根除天龙人！
新世界，某座春之岛屿。
一家露天餐厅里，一个戴着粉色帽子的女人正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着披萨。
“嗝……真好吃！”
她的视线在头版标题上停住。
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一秒。
两秒。
“噗——！！”
满嘴的披萨喷得到处都是。
“哇啊啊啊啊！这是什么？！开玩笑的吧！”
她一把抢过报纸，那双总是带着些慵懒的眼睛此刻瞪得浑圆，飞快地浏览着上面的内容。
剥夺能力！
秒杀鹰眼！
废掉赤犬！
占领海军总部！
还要根除天龙人！
波尼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因为过度兴奋而涨得通红。
周围的人都在恐慌，在议论那个“神”是何等恐怖的恶魔。
但她的想法，截然不同。
“太……太酷了啊！！”
她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高高举起手中的报纸，对着天空放声大笑。
“哇哈哈哈！竟然有人敢这么玩！直接把桌子都给掀了！四皇？海军？在他面前简直就像小孩子过家家！”
她一把将吃到一半的披萨丢开，擦了擦嘴角的油渍，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狂热。
“‘神裁庭’？招收成员？无论海军还是海贼？！”
“这个！老娘加定了！！”
她抓起外套，头也不回地冲向港口，只留下一片狼藉和一群目瞪口呆的路人。
对于这些渴望变革的超新星而言，林澈的出现，不是末日。
而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最盛大、最刺激的狂欢派对的开场哨！
同一时间，百兽海贼团的鬼之岛，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凯多坐在王座上，没有喝酒，只是反复看着那份报纸，巨大的龙头之上，是混杂着恐惧、困惑，以及一丝……诡异兴奋的复杂神态。
革命军总部，巴尔迪哥。
龙站在悬崖边，任凭狂风吹拂着斗篷。
那张印有他儿子头像的悬赏令，和他手中的报纸，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伟大航路，后半段。
船舱的医务室里，浓烈的药味弥漫。
鹰眼米霍克，静静地躺在床上。
他那双曾被誉为世界最锐利的眼睛，此刻一片空洞，没有焦距。
他的四肢被船医处理好，骨折被固定，伤口也已缝合，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伤，不在身体。
香克斯坐在床边，为他倒了一杯酒。
“喝点吧，米霍克。”
鹰眼没有动。
他只是转动眼球，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腰间。
那里，曾经悬挂着一把陪伴他走过无数战场，为他斩获世界最强之名的无上大快刀。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我的刀……被吃了。”
他终于开口，陈述着一个荒谬到让他自己都无法相信的事实。
“那不是吃，是分解，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物质湮灭。”
耶稣布靠在窗边，抱着双臂。
“那家伙，根本不是这个次元的生物，我们所有人加起来，可能都不够他一把武器吞的。”
船舱内，一片沉默。
许久，鹰眼挣扎着坐起身，接过香克斯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牵动了身上的伤口。
“我输了，香克斯。”
他看着自己被绷带缠得严严实实的手臂。
“输得一败涂地。”
鹰眼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
“在他面前，我引以为傲的剑术，和三岁孩童的挥舞，没有任何区别。”
香克斯看着自己这位唯一的挚友，这位永远高傲、永远立于所有剑士顶点的男人，此刻却流露出孩童般的茫然与脆弱。
他发现任何安慰的语言，在那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鹰眼将空的酒杯放在床头柜上，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重新凝聚起一丝微光。
那不是重燃的斗志。
而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属于剑士的本能。
“我要回去。”
香克斯一愣，“回哪里？”
鹰眼看向窗外，他曾经的住所，克拉伊咖那岛的方向。
“我的刀没了。”
“那里，还有一把。”
香克斯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他当然知道米霍克说的是什么。
那座岛上，除了米霍克自己，最强的生物就是那群模仿了他所有剑术的狒狒王。
而狒狒王的首领，手中拿着的，正是一把巨大的，做工粗劣的仿制刀。
世界第一大剑豪，要去……抢猴子的刀？
鹰眼仿佛看穿了香克斯的想法，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
“我现在，也只配用那种东西了。”
他的话很轻，却像一把锤子，重重砸在红发海贼团每一个船员的心上。
这不是放弃。
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
从世界之巅跌落，那就从最泥泞的起点，重新爬起。
香克斯注视着他，最终，只能发出一声复杂的叹息。
他拿起一瓶新的朗姆酒，拧开瓶盖。
“好。”
“等你拿到了刀，我们再喝一杯。”
鹰眼没有再说话，只是缓缓闭上了双目，似乎在积攒着挑战一群猴子的力气。
香克斯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海风吹乱了他的红发。
他仰头看向那万里无云的蓝天，那张总是带着洒脱笑意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深深的迷茫。
这个世界，他忽然有些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