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歌答应得如此爽快，倒是让悟空道人愣了一下。
他本以为，李牧歌会推辞一番，或者提些什么条件。
毕竟，观人斩尸，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其中牵扯的因果和风险，都大得吓人。
“道友……”悟空道人看着李牧-歌，眼神有些复杂，“你可想清楚了？此事非同小可，一旦你介入我的因果，日后，怕是会有不小的麻烦。”
“麻烦？”李牧歌笑了，“我现在的麻烦，还少吗？”
阐教那帮人，恨不得把他抽筋扒皮。
佛门那帮和尚，也把他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再多一桩麻烦，又算得了什么？
“道友放心。”李牧歌看着悟空道人，认真地说道，“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尽力而为。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请说。”
“我帮你，你也要帮我。”李牧歌说道，“我对这斩三尸的法门，闻名已久，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道友既然已经斩了两尸，想必对此道，已经有了极深的领悟。我希望，事成之后，道友能将这斩尸的法门，传授于我。”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观摩别人斩尸，固然能有所领悟，但终究是隔靴搔痒。
只有得到了真正的法门，才能将其化为自己的东西。
悟空道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我还以为什么条件，原来是这个。”他看着李牧歌，眼中满是赞赏，“你这小子，倒是精明得很，一点亏都不肯吃。”
“不过，你这个条件，我答应了！”
“我这斩尸的法门，也是我自己瞎琢磨出来的，算不得什么玄门正宗。你要是想学，我便倾囊相授，也无不可。”
“如此，便多谢道友了。”李牧歌抱拳道。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李牧歌问道，“总不能就这么干坐着吧？”
“当然不是。”悟空道人神秘一笑，“我已经给咱们，安排好了一场好戏。你我，只需要当个看客就行了。”
他话音刚落。
“轰隆！”
一声巨响，从花果山外传来。
整个水帘洞，都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股强大到令人心悸的妖气，从四面八方，朝着花果山，席卷而来。
这妖气驳杂而磅礴，充满了蛮荒古老的意味，绝非寻常妖族！
“齐天大圣！花果山美猴王！给俺们滚出来！”
几个或尖锐、或浑厚、或沙哑的咆哮声混杂在一起，震得山石簌簌落下。
李牧歌眉头一挑，神识朝着山外扫去。
只见花果山之外，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片妖兵妖将，旌旗招展，妖云密布，数量之多，妖气之杂，仿佛汇聚了四海八荒的诸多妖族势力！
而在那万千妖兵之前，立着数个气势滔天的身影，每一个都散发着金仙级别的恐怖威压，竟有七位之多！
为首一人，身高数丈，通体赤红，豹头环眼，额生独角，手持一柄门板似的巨刃，周身火焰缭绕，热浪逼人——正是南荒霸主，赤炎妖王！
其身边，一绿袍老者，面容枯槁，眼泛碧光，手持一根蜿蜒藤杖，周围草木虚影疯狂生长又瞬间枯败，气息诡异——乃是东极青木之精得道，号枯荣老怪。
一黑甲大汉，背负龟甲，手持分水黑叉，站立之处水汽弥漫，隐有海啸之声——是北海玄龟得道，称覆海君。
一白衣女子，容颜绝美却冷若冰霜，身后九条雪白狐尾虚影摇曳，气息缥缈惑人——西昆仑雪狐族老祖，九霜夫人。
一金袍侏儒，尖嘴猴腮，十指戴着各色宝石戒指，宝光冲天，眼神贪婪——多宝妖王，据说有上古寻宝鼠血脉。
一独目巨人，皮肤如岩石，仅有的独眼中雷霆闪铄，肩扛一根雷电缠绕的图腾柱——雷泽巨人族族长，雷瞳王。
一笼罩在阴影中的模糊身影，仿佛由无数低语和怨念构成，看不清面目，只觉阴冷彻骨——来自九幽深处的影魔之主。
这七位，皆是称霸一方、割据多年的积年老妖，平日里互有摩擦，井水不犯河水，此刻竟然联袂而至！
“他们来干什么？”李牧歌有些惊讶地问道。这些妖怪和孙悟空似乎并无旧怨。
“还能干什么？”悟空道人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我重立妖教，自任教主，聚拢天下妖族气运。他们这些占山为王惯了的老家伙，觉得我打破了平衡，抢了他们的权柄和香火，这是联合起来，上门来‘问罪’，想逼我低头，甚至解散妖教呢。”
李牧歌闻言，顿时明白了。这是新旧势力、集权与割据的冲突。
“那你打算怎么办？出去跟他们打一场？”李牧歌问道。
“打？为什么要打？”悟空道人笑了笑，拉着李牧歌，走上了天阁的最高处。
从这里，可以清淅地看到山外那剑拔弩张的景象。
“我说了，咱们今天，是看客。”悟空道人指着山外的七位妖王，对李牧歌说道，“李道友，你仔细看。”
“看什么？”
“看他们的‘执念’。”悟空道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指点的意味。
“你看那赤炎妖王，暴躁易怒，领地意识极强，容不得他人染指南荒。他的执念，是‘地盘’，是对‘占有’的偏执。”
“你看那枯荣老怪，修行生死枯荣之道，看似超然，实则最惧自身迎来‘枯’之终结，他的执念，是‘生死’，是‘对寂灭的恐惧’。”
“覆海君独占北海之利，视海中资源为己物，他的执念，是‘资源’，是‘积累’。”
“九霜夫人血脉高贵，鄙夷众生，她的执念，是‘血统’，是‘出身’带来的傲慢。”
“多宝妖王嗜宝如命，他的执念，是‘外物’，是对‘珍宝’的贪婪。”
“雷瞳王崇尚力量，以力为尊，他的执念，是‘力量’本身，是‘强权’。”
“影魔之主藏身暗处，挑动纷争，汲取负面情绪，他的执念，是‘混乱’，是‘阴影’中的存在感。”
悟空道人一个一个地指点过去。
七位妖王，代表着七种截然不同，却又普遍存在于众生心中的深层执念。
李牧歌听着悟空道人的指点，再看着山外那七位气焰滔天的妖圣，心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
他瞬间就明白了！
斩尸，斩三尸！
斩的不是别的，就是这些根植于自己元神深处的执念！
权、名、情、义、恨、畏、欲……
这些东西，每个人都有。
它们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也是束缚修道者前进的枷锁。
想要超脱，就必须斩断这些枷锁！
“我明白了……”李牧歌喃喃自语。
他开始反观自身。
我的执念，又是什么？
他想到了自己，为了保护火灵圣母和龟灵圣母，不惜与阐教金仙对上。
这是“护短之仁”。
或许，这就是我的“善尸”。
他又想到了自己，为了报复，为了立威，毫不尤豫地灭掉金霞童子满门，将黄龙真人的洞府洗劫一空。
这是“杀伐之暴”。
或许，这就是我的“恶尸”。
那……我的“自我尸”呢？
我的根本执念，又是什么？
李牧歌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自己从一个普通人，一步步走到今天的画面。
他想到了自己得到混沌青莲时的狂喜，想到了自己对力量的渴望，想到了自己算计阐教，搅动三界风云时的那种快意。
他想以力证道，他想掌控自己的命运，他想站在三界的顶端，俯瞰众生！
这种源自于灵魂深处的骄傲和自信，这种力压诸天，唯我独尊的念头……
“原来……这就是我的‘自我尸’。”
李牧
这一刻，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道，也看清了自己未来的路。
“轰！”
山外，大战已经爆发。
七大妖圣，各自施展神通，带着麾下的千万妖兵，开始疯狂地攻击花果山的护山大阵。
一时间，妖气冲天，法宝乱飞，打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而李牧歌，却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切。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闭着眼睛，整个人的心神，都沉浸在了刚才那顿悟的玄妙境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