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的初冬，总是带着几分料峭的寒意。但林家府邸内，却暖意融融，甚至透着一股燥热——演武场的石板地上，蒸腾起淡淡的白色雾气，那是数百名林家子弟同时运转功法时，灵气汇聚产生的异象。
“喝！”
一声暴喝响彻全场，林武猛地一拳砸在身前的测力石上。石头嗡鸣震颤，表面亮起七道璀灿的红光，映得他年轻的脸庞通红。
“七层！武哥突破到淬体境七层了！”
“这才多久啊？上个月他还在六层巅峰卡着呢！”
“听说武哥用了辰少爷带回来的‘蕴气散’，那可是能直接洗髓伐脉的好东西！”
围观的子弟们炸开了锅，语气里满是羡慕。演武场边缘，负责记录修为的林家族老林德，捋着山羊胡，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花，在册子上郑重写下“林武，淬体七层”几个字。
这已是本月第三个突破到淬体七层的子弟了。
自三个月前林辰从外界归来，带回那批足以让青阳城所有家族眼红的资源后，林家子弟的修为就象雨后春笋般，噌噌地往上冒。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不用修炼了？”
一道沉稳的声音传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路。林啸天穿着件深蓝色的棉袍，在林浩的陪同下走了过来，目光扫过测力石上的红光，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却没多说什么。
“家主。”林武收起拳头，脸上还带着兴奋的潮红。
林啸天点点头，看向林德：“今日的突破名单，整理出来了吗？”
“整理好了。”林德连忙递过册子，“除了武小子，还有林平、林溪两个丫头，也突破到淬体六层了。”
林啸天接过册子，一页页翻看。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名字和修为，从三个月前的“淬体五层以上者十七人”，到如今的“淬体六层以上者五十三人，淬体七层七人”，每一个字都透着家族蓬勃的生机。
“库房里的蕴气散，还够支撑多久？”他突然问道。
林浩上前一步，躬身道：“回父亲，蕴气散还剩三百馀瓶，按现在的消耗速度，大概还能支撑一个月。不过辰少爷留下的‘凝元丹’还有不少，那是给炼气境修士用的，暂时用不上。”
林啸天“恩”了一声，合上册子。林辰带回的资源，大致分三类：供淬体境用的蕴气散、清瘴丹；供炼气境用的凝元丹、护脉符；还有一批珍贵的天材地宝，如百年份的紫心草、赤血花，被小心地存放在家族宝库，只在子弟突破瓶颈或疗伤时才动用。
这些资源，足够让林家子弟的整体实力，在一年内翻上一番。
“家主，”林德尤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刚才王家的二管事又来了，说想跟我们匀十瓶蕴气散，愿意用三倍的价钱买。”
林啸天眉头微挑：“三倍？他倒舍得。”
“不止王家，”林浩补充道，“李家和赵家也都派人来过，说是想‘借’些资源，还说以后有难处，他们愿意帮忙。”
林啸天冷笑一声：“帮忙？怕是看着我们林家势头好，想探探底细吧。”
青阳城四大家族，王家、李家、赵家盘踞多年，彼此制衡。林家原本排在最末，靠着药铺生意勉强维持，如今突然崛起，三家自然坐不住了。
“告诉他们，资源没有，要买药材，我们林家药铺的大门随时敞开。”林啸天淡淡道，“至于‘借’，就说我们自己都不够用。”
“是。”林浩应声，心里却有些打鼓，“父亲，这样会不会把三家都得罪了？”
“得罪又如何？”林啸天眼神一厉，“我们林家现在有底气，犯不着看谁的脸色。再说，他们若是真有诚意，就不会只派个管事来了。”
正说着，一名护卫匆匆跑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家主，王家送来的贺礼，说是恭喜我们林家子弟在武道会上拔得头筹。”
林啸天示意林浩打开盒子，里面铺着红绸，放着一对玉如意，晶莹剔透，一看就价值不菲。
“王家族长王坤，倒是比他那几个儿子会做人。”林啸天拿起玉如意，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礼留下，回赠两斤我们新炼的‘清心茶’。”
清心茶是林家药铺新推出的饮品，用几种温和的药材炮制而成，有安神养气的功效，在青阳城很受欢迎。说贵重不算贵重，说轻贱又带着几分林家的特色。
林浩明白父亲的意思——礼尚往来可以，但不能显得巴结。他捧着盒子，转身去安排了。
林啸天望着演武场上挥汗如雨的子弟们，目光渐渐悠远。他知道，林家的崛起，必然会触动其他三家的利益，表面的平静下，早已暗流涌动。
二
王家府邸的书房里，檀香袅袅。王坤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两颗铁球，眼神晦暗不明。对面的椅子上，坐着李家和赵家的族长——李嵩和赵雷。
“那林啸天，倒是越来越有底气了。”李嵩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我派去的人，连他的面都没见到，只得了句‘资源不够’的回话。”
赵雷性子暴躁，“啪”地一拍桌子：“什么不够？我看他就是故意拿捏！不就是得了些外来的资源吗？真当我们三家是好欺负的？”
王坤停下手中的铁球，缓缓道：“林啸天不是拿捏，是真有底气。我派去盯着林家的人说，他们演武场每天都有子弟突破，现在淬体七层的，已经有七个了——这等速度，就算是当年的我们，也比不上。”
李嵩眉头紧锁：“这么快？难道林辰带回的资源，真有那么神奇？”
“神奇不神奇不好说，但量肯定不少。”王坤沉声道，“我让人查过，林家药铺最近进的药材，都是些辅助淬体、固本培元的好东西，而且每次进货量都很大，显然是用来支撑族内子弟修炼的。”
赵雷哼了一声：“那又如何？淬体境再强，能比得上链气境？我们三家，哪家没有几个炼气境的高手镇场子？”
“话是这么说，但架不住他们人多啊。”王坤叹了口气，“林家现在能调动的淬体境子弟，保守估计有三百人，其中六层以上的就有五十多个。真要是打起来，就算我们能赢，也得伤筋动骨。”
书房里陷入沉默。三家都清楚，林家的威胁，不在于单个高手，而在于那股势不可挡的上升势头。就象初春的野草，看似不起眼，等发现时，早已蔓延成燎原之势。
“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壮大？”赵雷不甘心地问道。
李嵩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也不是没办法。我听说，林家的蕴气散快用完了，他们自己的药铺，根本供应不了那么多淬体境子弟的消耗。”
王坤眼中一动：“你的意思是……”
“断了他们的药材来源。”李嵩缓缓道，“青阳城的药材商，大多和我们三家有些交情。只要我们打个招呼，让他们别给林家供货，不出三个月，林家的修炼速度就得降下来。”
赵雷立刻附和：“这个主意好！我赵家在城外有三个药田，盛产赤血花，那是炼制蕴气散的主药，我现在就下令，一粒都不准卖给林家！”
王坤却没有立刻表态，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不妥。”片刻后，他摇了摇头，“太明显了。林啸天现在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我们断他药材，等于逼着他跟我们翻脸。以他现在的性子，说不定会拼个鱼死网破。”
李嵩皱眉：“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王坤沉吟道：“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我们三家，暂时按兵不动，甚至可以主动示好——比如，王家的药材，可以按市价卖给他们一些，只是……交货的速度慢一点，量少一点。”
“这又是为何？”赵雷不解。
“让他们觉得，我们三家对他们的崛起，并不在意。”王坤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林啸天越是得意，就越容易轻敌。等他发现资源跟不上时，已经晚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更重要的是，我们要暗中积蓄力量。李兄，你李家的布庄，不是一直想打通去郡城的商路吗？正好借此机会，多囤积些银两，招募些高手。赵兄，你赵家的矿场，多提炼些精铁，打造一批趁手的兵器。”
“至于我王家，”王坤看向窗外，目光深邃，“我会派人去查查林辰的底细。那小子能带回那么多资源，背后肯定不简单。若是能找到他的把柄……”
李嵩和赵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认可。比起硬碰硬，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法子，显然更稳妥。
“好，就按王兄说的办。”李嵩点头道，“我们三家，暂时蛰伏，暗中准备。等时机成熟，再一举……”
他做了个“捏碎”的手势，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赵雷也收敛了暴躁，沉声道：“我这就回去安排，让矿场加派人手，多炼精铁。”
三人又商议了些细节，比如如何让“示好”显得自然，如何把控药材供应的尺度，如何监视林家的动向……直到夕阳西下，李嵩和赵雷才各自告辞离开。
书房里只剩下王坤一人，他拿起桌上的密信，上面是关于林辰的调查——“林辰，十六岁离家，在外三年，曾出现在黑风城、郡城等地，具体经历不详，带回的资源中，有部分标有‘青云宗’印记……”
青云宗？王坤瞳孔微缩。那可是方圆百里内最大的宗门，实力深不可测。林家背后，难道有青云宗撑腰？
他将密信凑到烛火上，看着信纸化为灰烬，眼神愈发凝重。
“看来，这盘棋，比想象中更复杂啊。”
三
林家的资源危机，比林啸天预想的来得更早。
半个月后，负责采购药材的管事林忠，急急忙忙地冲进了议事厅，脸上满是焦急。
“家主，不好了！青阳城的药材商，突然都不肯卖给我们药材了！”
林啸天正在翻看帐目，闻言抬起头：“怎么回事？是价钱没谈拢？”
“不是价钱的事！”林忠擦了擦汗，“我跑了七八家，都说最近缺货。可我明明看到，王家的人昨天才从他们那里拉走了两车赤血花！”
林浩脸色一变：“他们是故意的？”
林啸天放下帐目，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沉默片刻后，问道：“库房里的赤血花，还能支撑多久？”
林忠苦着脸：“最多……最多还能炼十瓶蕴气散。”
议事厅里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赤血花是炼制蕴气散的主药，没了它，子弟们的修炼进度肯定会受影响。
“肯定是王家、李家、赵家搞的鬼！”一名年轻族老怒道，“他们见我们林家崛起，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找他们理论去！”
“凭什么不让我们买药材？这青阳城又不是他们三家开的！”
族老们群情激愤，纷纷嚷嚷着要去找三家讨说法。
“都安静！”林啸天沉声喝道，议事厅立刻安静下来。他看向林浩，“你怎么看？”
林浩思索片刻，道：“父亲，我觉得这事有点蹊跷。三家若是真想断我们的药材，完全可以做得更隐蔽些，没必要这么明显，象是故意让我们知道。”
“你的意思是……”
“他们可能是想试探我们的反应。”林浩分析道，“若是我们气急败坏地去找他们理论，正好中了他们的计——他们可以顺势散布谣言，说我们林家仗着有外援，欺压老牌家族，败坏我们的名声。”
林啸天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说得有道理。他们要的不是断我们的药材，是想激怒我们，让我们自乱阵脚。”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子里那棵老槐树。树叶早已落尽，光秃秃的枝桠伸向天空，却透着一股顽强的劲。
“既然他们想蛰伏，那我们就陪他们玩玩。”林啸天缓缓道，“药材的事，我自有办法。”
他转身看向林忠：“你让人去城外的散户手里收，价钱可以提高两成。另外，派几个人去黑风城，那边的药材市场大，应该能收到足够的赤血花。”
林忠一愣：“提高两成？那成本……”
“成本不是问题。”林啸天打断他，“只要能买到药材，多少钱都值。”
他顿了顿，又道：“告诉下去，就说辰少爷在黑风城那边有朋友，药材很快就会运回来，让大家安心修炼，不要胡思乱想。”
族老们这才松了口气，纷纷称赞家主有远见。
议事结束后，林浩留了下来，看着父亲，欲言又止。
“还有事？”林啸天问道。
“父亲，”林浩尤豫道，“您是不是早就料到三家会有动作？”
林啸天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辰儿临走前留下的，他说，若青阳城的药材不够，就去黑风城找一个叫‘老鬼’的人，他会帮忙。”
林浩接过信，只见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几句暗号，字迹苍劲有力，正是林辰的手笔。
“辰少爷连这个都想到了？”林浩又惊又喜。
“那孩子，心思细着呢。”林啸天眼中满是欣慰，“他早就说过，青阳城的格局太小，三家容不下我们林家的发展，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他拍了拍林浩的肩膀：“记住，真正的强大，不是别人让不让你发展，是你自己有没有能力，冲破所有阻碍。三家想蛰伏，我们就趁这段时间，好好修炼，提升实力——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我们已经飞得足够高，他们再也够不着了。”
林浩重重地点了点头，心中壑然开朗。
四
接下来的一个月，青阳城表面上平静无波。
林家依旧每天传出子弟突破的消息，虽然速度比之前慢了些，却从未间断。王、李、赵三家则如同冬眠的蛇，几乎没什么动作，偶尔有商队往来，也只是正常的生意往来，看不出任何敌意。
但暗地里，却另有一番景象。
林家的护卫队频繁出入黑风城，每次回来，都带着满满几车药材，足够支撑族内的消耗。青阳城的散户们也乐得将药材卖给林家，赚那两成的差价，暗地里都称赞林家出手大方。
王家的书房里，王坤听着属下的汇报，眉头越皱越紧。
“林家真的从黑风城买到药材了？而且量还不小？”
“是的，”属下躬身道，“听说他们找了个叫‘老鬼’的药材商，那人在黑风城很有门路，什么药材都能弄到。”
王坤沉默不语。他派人去黑风城查过，根本没有叫“老鬼”的药材商，这显然是林家故意放出的幌子。真正让他不安的是，林家总能找到稳定的药材来源，这意味着，他们的根基，已经延伸到了青阳城之外。
“父亲，”王冲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请柬，“林家派人送请柬来了，说明天是林啸天的五十大寿，请我们过去赴宴。”
王坤接过请柬，上面的字迹工整，语气谦逊，看不出任何挑衅的意味。
“他倒是沉得住气。”王坤冷笑一声，“大寿？我看是鸿门宴吧。”
王冲问道：“我们去不去？”
“去，为什么不去？”王坤将请柬放在桌上，“正好去看看，林啸天到底有什么底气。”
第二天，王家、李家、赵家的族长，准时出现在林家府邸。
林府张灯结彩，却没有大肆铺张，只是请了族内的近亲，和几个相熟的街坊，显得低调而温馨。演武场上，子弟们依旧在修炼，呼喝声整齐有力，透着一股昂扬的士气。
“王兄、李兄、赵兄，快里面请！”林啸天穿着一身新做的锦袍，亲自在门口迎接，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仿佛之前的药材风波从未发生过。
王坤打量着他，笑道：“林兄五十大寿，可喜可贺啊。看你这精气神，可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强多了。”
“托福托福。”林啸天哈哈一笑，引着三人往里走，“都是托孩子们的福，让我能省心不少。”
宴席设在正厅，算不上奢华，却很精致。席间，林啸天绝口不提药材和家族竞争的事，只聊些家常和青阳城的趣闻，气氛倒是颇为融洽。
酒过三巡，林浩突然站起来，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三个精致的木盒。
“王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