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城,清河宗临时行辕。
陆云归并未直接赶赴前线,而是先来此与清虚真人见了一面。
两人在静室中密谈许久,期间阵法屏蔽,无人知晓具体内容。
只见陆云归离开时,面色平静无波,而清虚真人站在窗前,望着他离去的遁光,指节轻轻敲打着窗棂,眼神深邃,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离开南溪城,陆云归再无停留,驾驭玄莲遁空葫,全力朝着北方“烈阳郡”前线战区疾驰。
越是向北,空气中弥漫的肃杀、血腥与混乱灵气便越是浓重。偶尔能看到下方大地上的焦土、残垣断壁、以及匆匆迁徙或逃难的凡人队伍,一派生灵涂炭的景象。
烈阳郡,昔日大干王朝管辖下的繁华边郡,如今已彻底沦为清河宗与玄霄剑宗两大元婴级势力角力的血肉磨盘!
战争初期激烈的攻防战后,如今已演变成残酷的拉锯战、消耗战。今日你攻下我一座灵山,明日我夺回你一座边城,战线犬牙交错,每日都有大量修士与凡人殒命。
整体而言,清河宗一方实力略逊于玄霄剑宗,但勉强维持住了战略平衡。
然而,双方都已投入海量资源与人力,仇恨与利益交织,谁也不敢退,谁也不能退!退一步,可能就意味着士气崩溃、防线瓦解,被对方步步蚕食,最终万劫不复!
烈阳郡内,战火最集中的几处局域,由清河宗问道峰、邀月峰、伏兽峰三峰修士分别负责抵御。
陆家的队伍便被编入了邀月峰负责的南线战场。
南线,某座刚刚经历惨烈攻防、城墙破损严重、护城大阵光芒黯淡的边陲小城——“黑石堡”。
“呼……呼……”
陆慕钦背靠着一处残缺的垛口,胸膛剧烈起伏,脸色苍白,嘴角还挂着一丝未擦净的血迹。
他身上的法袍多处破损,沾染着干涸的血污与尘土。身后,跟着的数十名陆家修士同样人人带伤,神情疲惫中带着劫后馀生的惊悸,队伍比出发时稀疏了许多。
“清点人数,救治伤员,快!” 陆慕钦声音沙哑地命令道,眼中满是痛惜。这一次外出执行袭扰任务,差点就回不来了。
他身边,张归容左臂无力地耷拉着,明显受了重伤,脸色惨白,闻言苦笑道:“这次真是……太险了。谁能想到,青阳宗那帮杂碎,为了吃掉我们这支偏师,居然暗中出动了一名金丹修士设局!”
陆慕钦道:“若非慕初反应快,拼死断后,又引爆了九叔赐予的‘玄莲塔’子器封印的三道保命符录,暂时逼退了那金丹,我们恐怕……”
一旁,陆慕初沉默不语,只是紧紧握着手中的战戟,他身上的伤势看起来比陆慕钦更重,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从左肩斜划至右腹,虽然已经敷药包扎,但依旧有血渗出。
英俊的脸上满是冰寒与自责,眼神深处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后怕与愤怒。
他没想到,对方为了杀他,金丹修士亲自布下如此杀局!若非他性子果决,关键时刻不惜代价爆发,陆慕钦发动陆云归留下的保命底牌,此刻他们早已全军复没。
“慕初,不必过于自责。”陆慕钦拍了拍其肩膀,声音低沉,
“这不怪你,谁也没料到对方金丹会不顾身份,亲自下场设伏袭杀我们这些筑基修士。这次能撤回大半人手,已是万幸。
你是我陆家如今前线最强的战力,更是我们兄弟的主心骨,你若倒下,队伍才真的完了。”
陆慕初声音干涩:
“但是……因为我判断失误,主动出击追击,才陷入绝境,害死了那么多族人……”
那些朝夕相处、一同修炼、一同赴战的族弟族侄们鲜活的面容,在他脑海中闪过,最终化为一片血色。
“你是高傲的“紫霄雷鹏”,本就该有凌空翱翔、睥睨同阶的傲气!” 陆慕钦语气斩钉截铁,“这不是自傲的错,是敌人太狡猾、太无耻!这笔血债,我们记下了,他日必百倍讨还!”
张归容也强忍伤痛劝道:“慕初道友,陆兄说得对。当务之急是赶紧恢复,那三阳真人被玄莲塔符所伤,虽不致命,但一时半会应该追不过来。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局域,返回更安全的防线后方,否则一旦被其缓过气来追上……”
陆慕钦咬牙,果断放弃了依靠残破堡垒固守的念头,率领残存的陆家修士,借助对地形的熟悉和事先布置的小型传送阵,付出数人重伤断后的代价,终于狼狈不堪地撤回了相对安全的防线后方——暗云墉。
暗云墉,昔日大干仙朝于南疆设立的重要边贸仙城之一,城墙高厚,铭刻着古老的防御符文,更有原大干朝廷布置,后被邀月峰加固的三阶中品“玄阴暗云大阵”笼罩全城,乃是邀月峰在南线战场的指挥中枢与最大堡垒。
往日这里商贾云集,修士如织,如今却因连绵战火,大量本土修士或迁徙或陨落,显得颇为冷清。
进出城池的,多是身着邀月峰服饰或其麾下附属势力的修士,个个面带风霜,行色匆匆,空气中弥漫着紧绷与肃杀。
当陆家修士乘坐着家族标志性的飞行法器“玄莲号”降落在城中局域时,破损的船体、修士们疲惫带伤的模样,立刻引来了不少或明或暗的目光。
留守暗云墉,负责协助维护部分局域阵法的陆家修士陆承渊与客卿羊谶晷,早已接到传讯,心急如焚地等在泊位。
看到族人惨状,连忙迎上,协助搀扶伤员,分发疗伤丹药。
“慕钦叔,慕初叔,你们……” 陆承渊看着队伍减员近三成,且人人带伤的凄惨模样,声音有些发哽。
“详情容后再说,先安顿伤员。”
陆慕钦摆摆手,脸色沉重。
陆慕初则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帮着将一名重伤昏迷的族弟背起。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几分戏谑与讥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顶顶大名的‘紫霄雷鹏’陆慕初,陆道友吗?几日不见,怎地如此……风尘仆仆,如此……狼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