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遗失的纪元》开服以来，最诡异、最安静，随后又最疯狂的一分钟。
没有预告，没有倒计时。
全球数十亿玩家的视野前方，无论是正在攻略副本的精英队，还是在主城摆摊的休闲党，甚至是正在野外为了抢一只精英怪打得头破血流的死对头，所有的操作界面都在这一瞬间被强制接管。
漆黑的屏幕中央，只有一行血淋淋、却又带着几分俏皮的大字：
【来自魔王城的“友好”问候】
紧接着，画面亮起。
背景是一面充满了哥特风格却又混杂着暗金电路纹路的墙壁，灯光打得恰到好处，自带一种朦胧的柔光滤镜。
而在镜头的正中央，坐着一位……“美人”。
“她”穿着一身剪裁极为大胆的黑白蕾丝女仆装，胸口的荷叶边繁复精致，却遮不住那平坦得有些过分的胸部——但这在某些特殊癖好的玩家眼中，反而是加分项。头顶那对毛茸茸的黑色猫耳随着主人的呼吸微微颤动，下身则是绝对领域搭配吊带白丝，勾勒出两条修长笔直、充满爆发力的腿。
只是，这位“猫耳女仆”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友好。
那张清秀俊美到让女人都嫉妒的脸上，黑得像刚从煤窑里挖出来，眼神空洞死寂，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惨绝人寰的人生变故。
“说话。”
画外音里，传来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略带戏谑的女声。
镜头前的“女仆”浑身一颤，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他死死咬着牙，眼角疯狂抽搐，最终在某种不可抗力的威压下，缓缓抬起双手。
两根修长的手指，在头顶比了一个极其僵硬、充满了杀气的大爱心。
“欢……欢迎来到……”
夜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在嚼沙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想把全世界都杀光的绝望：
“魔王大人的……直播间。我是……我是你们的……小野猫。”
咔嚓。
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那是夜影身为暗影统帅的尊严，也是全服无数男玩家的心防。
死寂。
足足十秒钟的死寂。
然后——
轰！！！
世界频道炸了。
弹幕如同一场灭世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整个直播画面，密集到连夜影的脸都看不清了。
【卧槽！卧槽！卧槽！这谁？这特么是谁？！】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玩游戏！这也太顶了吧！这腿我能玩一年！】
【这是魔王城？现在的魔王城路子这么野的吗？不是说魔王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吗？这分明是魅魔啊！】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个小姐姐看起来想杀人吗？那种“我想弄死你们但被迫营业”的表情简直绝了！我死了！】
【楼上的，这是反差萌！不懂别乱说！老婆！看我看我！】
【id“专杀负心汉”打赏金币x：出道吧！不管你是谁，只要你出道，我砸锅卖铁养你！】
【id“富婆饿饿”打赏金币x：这清冷的气质，这禁欲的眼神，三分钟，我要这个女人的全部资料！】
……
曙光要塞，圆桌骑士临时指挥部。
“混账！这是什么东西！切断它！立刻切断信号！”
一名身穿华丽铠甲的老者气得胡子乱颤，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昂贵的红木会议桌瞬间四分五裂。他是圆桌骑士的现任议长，此刻正看着屏幕上那个搔首弄姿的女仆，血压飙升。
“议长大人，切不断啊！”
技术部的负责人满头大汗，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了残影，但屏幕上的错误代码却越来越多，“对方使用的入侵协议极其古老，但底层逻辑却又像是……像是我们自己的核心代码？而且经过了某种变异，我们的防火墙在它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
“废物！都是废物！”议长咆哮道，“那就物理切断！把服务器电源拔了！”
“拔……拔了也没用啊！”负责人都要哭出来了，“这信号好像是直接广播的，根本停不下来！”
就在这时，指挥部内的灯光突然诡异地闪烁起来。
滋滋——
原本明亮的白炽灯，突然变成了暧昧的粉红色。
紧接着，指挥部内所有的音响设备自动开启，一首节奏感极强、极其洗脑的电子舞曲《极乐净土》轰然炸响。
动次打次！动次打次！
灯光随着音乐的节奏疯狂爆闪，整个严肃的指挥部瞬间变成了迪厅现场。
“怎么回事？！”议长惊恐地看着四周。
屏幕上，那个画外音的女声再次响起，带着慵懒的笑意，清晰地传遍了全球，也传进了这间指挥部：
“别白费力气了，老东西们。这是来自血族魔王城的技术扶贫。好好看着，今晚的节目，可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
直播画面中，镜头拉远。
慕晨戴着一张只露出下半张脸的银色面具，穿着一身帅气的黑色风衣，手里拿着一根教鞭，像个无良的拍卖师一样走到了夜影身边。
“各位老铁，各位家人们，大家晚上好。”
慕晨笑眯眯地对着镜头挥了挥手，“我是魔王城的……嗯不重要。今天开这个直播，主要是为了两件事。”
“第一，为了庆祝魔王城装修完毕，给大家发点福利。”
她用教鞭轻轻挑起夜影的下巴，夜影被迫抬起头，露出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引得弹幕又是一阵疯狂的尖叫。
“第二嘛，就是最近我们捡到了一些垃圾数据，觉得挺有意思，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想请大家一起鉴赏一下。”
慕晨打了个响指。
“玄，上才艺。”
屏幕右下角，突然弹出了一个小窗口。
那是一段监控录像，画质清晰得甚至能看清毛孔。
录像中，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堆满金币的办公室里，怀里抱着两个衣着暴露的npc，一脸淫笑地对着电话说道：
“放心，公会的抚恤金我都扣下来了。那帮傻子玩家死了就死了，给他们发个屁的钱。这笔钱正好拿去给我的十三姨太买个限量版包包……哦对了，记得把账做平，就说是战损消耗。”
弹幕瞬间安静了一秒。
紧接着，愤怒的骂声取代了之前的调侃。
【这不是圆桌骑士下属公会“金狮子”的会长吗？上次公会战我们死了几千人，他说没钱发抚恤金，结果是拿去包二奶了？！】
【畜生啊！老子给公会卖命，你拿老子的买命钱泡妞？】
“别急，这只是开胃菜。”
慕晨嘴角噙着冰冷的笑意，“再来点劲爆的。”
画面一转。
这次是一张照片。
照片的主角，正是此刻在指挥部里暴跳如雷的圆桌骑士议长。
只是照片里的他，没有穿铠甲，而是穿着一件……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色肚兜，正趴在地上，被一个手里拿着皮鞭的女王样npc踩在脚下，脸上还带着享受的表情。
噗——！
全世界正在喝水的玩家，至少有一半喷了出来。
【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瞎了！】
【这就是圆桌骑士的议长？那个号称“人类之盾”的男人？私底下玩这么花？】
【红色肚兜……还是鸳鸯戏水……我不行了，我要笑死在网线这头！】
【这就是上流社会吗？打扰了，我不配。】
指挥部内。
议长看着屏幕上那张自己的高清私房照，整个人僵在原地，像是被雷劈中。
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一口老血直接喷了出来，指着屏幕哆哆嗦嗦地喊道：
“污蔑！这是污蔑！这是p的！这是ai合成的！”
但没人信他。
因为玄贴心地在旁边放出了照片的元数据，拍摄时间、地点、甚至拍摄设备的型号都一清二楚。
这是实锤。
“哈哈哈哈，看来大家对圆桌骑士各位大人的私生活很感兴趣啊。”
慕晨看着满屏嘲笑的弹幕，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光看黑料多没意思。我们魔王城主打一个‘互动式体验’。”
屏幕上跳出了两个巨大的选项框。
【a：继续爆料圆桌骑士的卧底名单（售价：100万金币众筹值）】
【b：让猫耳女仆跳《极乐净土》（售价：500万金币众筹值）】
“来吧，把选择权交给你们。想看什么，就用你们手中的金币投票。”
慕晨的声音充满了蛊惑，“打赏通道已经开启，倒计时三分钟！”
这一刻，人性的扭曲展现得淋漓尽致。
虽然大家都很恨圆桌骑士，很想看卧底名单。
但是……
那个猫耳女仆，真的很诱人啊！
而且那种“想杀人却不得不跳舞”的反差感，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于是，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选项b的进度条，像坐了火箭一样疯狂飙升。
【id“我是lsp我自豪”打赏金币x：虽然我是圆桌骑士的人，但我真的很想看跳舞！对不起了议长！】
【id“夜影后援会会长”打赏金币x：老公跳舞！老公跳舞！】
【id“看热闹不嫌事大”打赏金币x：别说了，我全都要！先跳舞再爆料！】
三分钟不到。
选项b，满额达成。
甚至溢出了三倍。
夜影看着那个红得发紫的进度条，眼角终于流下了屈辱的泪水。
他转头看向慕晨，眼神里写满了哀求：陛下，真的要跳吗？能不能换个星球生活？
慕晨回了他一个核善的微笑，并晃了晃手中的教鞭，做口型道：装修费。
夜影闭上了眼。
深吸一口气。
再睁眼时，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光，只有一种看破红尘的决绝。
音乐起。
“月明かり昇る刻……”
夜影动了。
身为99级的暗影刺客，他对身体的掌控力是完美的。
每一个踩点都精准无比，每一个扭腰都充满了力量感。
只是……
这力量感稍微有点过头了。
咚！
一个蝴蝶步，地板被踩出了两个深坑。
呼！
一个花手摇，带起的劲风直接把后面的背景墙刮掉了一层皮。
他跳的不是极乐净土，是杀人技。
他脸上的表情越是凶狠，动作就越是标准；眼神越是想杀人，那个猫耳就抖得越是可爱。
这种充满了暴力美学的反差萌，让整个直播间彻底沸腾了。
【太强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踩点杀人”吗？】
【虽然他在跳舞，但我感觉他下一秒就会从屏幕里钻出来把我的头拧掉。】
【这就是魔王城的实力吗？连个女仆都有这种身手？爱了爱了！】
一曲舞毕。
夜影保持着最后的定格动作，浑身冒着热气，像是刚打完一场世界大战。
“好！精彩！”
慕晨带头鼓掌，然后话锋一转，语气瞬间冷了下来。
“娱乐时间结束。接下来，该谈谈正事了。”
她一挥手，屏幕上的画面再次切换。
这一次，不再是搞笑的私房照，也不是香艳的跳舞。
而是一段充满了血腥与绝望的战场记录。
那是罗伯特率领机械军团攻打魔王城的画面。
只是经过了玄的“艺术剪辑”，画面中的罗伯特显得无比愚蠢且残暴，他指挥着军队无差别轰炸，甚至连自己受伤的士兵都不放过，直接引爆了他们身上的动力炉充当炸弹。
而魔王城一方，则被剪辑成了悲壮的守卫者。
紧接着，一份份触目惊心的文件被甩在了屏幕上。
【《神孽计划实验日志》】
【实验体007号：人类幼童，注入深渊魔血，排异反应剧烈，死亡。】
【实验体019号：精灵族少女，强行融合机械义肢，精神崩溃，废弃处理。】
【实验体103号……】
一张张照片，一段段视频。
那是圆桌骑士在地下实验室里，用活生生的玩家和npc进行人体实验的铁证。
原本还在狂欢的弹幕，瞬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愤怒。
如果说之前的贪污和私生活只是让人嘲笑，那么现在这些反人类的罪行，则是彻底触碰了所有人的底线。
【这是……真的吗？】
【那个小女孩……是我上次做任务弄丢的那个npc妹妹！原来是被他们抓去做实验了？！】
【圆桌骑士……你们还是人吗？！】
【这就是所谓的“为了人类未来”？去你妈的未来！】
舆论的风向，在这一刻彻底逆转。
圆桌骑士苦心经营多年的“正义守护者”形象，在这一瞬间崩塌得连渣都不剩。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信奉的守护者。”
慕晨的声音冰冷如刀，“他们打着正义的旗号，干着比魔鬼还肮脏的勾当。而我们魔王城，虽然名为魔，却从未主动伤害过一个无辜者。”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一个赎罪，也是复仇的机会。”
慕晨打了个响指，直播间下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金色按钮：【正义裁决（打赏通道）】。
“我知道你们很愤怒，想骂人，想动手。但隔着网线，你们打不到他们。”
“所以，我开发了一个新功能。”
慕晨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的眼睛里，闪烁着恶魔般的光芒，“这个打赏通道，连接的不是我的账户，而是……圆桌骑士的公会金库。”
“你们每在这里打赏1金币，系统就会利用我植入的后门程序，强制从圆桌骑士的金库里，划走1金币转入魔王城。”
“也就是说……”
慕晨嘴角上扬，露出了那个让无数人背脊发凉、却又无比兴奋的笑容：
“你们不用花一分钱。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把圆桌骑士的金库……搬空！”
“这叫——众筹抢劫，受害者买单。”
话音未落。
那个金色的按钮，几乎在一瞬间被按爆了。
【系统提示：玩家“正义路人”发动裁决！圆桌骑士金库-100金币！】
【系统提示：玩家“我恨资本家”发动裁决！圆桌骑士金库-5000金币！】
【系统提示：玩家“夜影我老婆”发动裁决！圆桌骑士金库-金币！】
……
曙光要塞。
圆桌骑士财务总管看着面前疯狂报警的资金流向监控，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屏幕上，代表公会资金的那条红线，正以一种只有跳楼机才能媲美的速度，笔直地向下俯冲。
“没了……全没了……”
“每秒钟流失一千万……这是什么鬼程序？！为什么停不下来？！”
“报警！快报警啊！”
“报你大爷的警！这里是游戏世界！警察管得了吗？！”
同一时间。
大联盟总部，雷鸣看着直播间里的这一幕，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缓缓拿起了通讯器，接通了全军频道。
“我是雷鸣。”
“鉴于圆桌骑士涉嫌严重的反人类罪行，证据确凿。我宣布，即刻起，剥夺圆桌骑士的一切军事特权，冻结其所有官方资产。”
“另外……”
雷鸣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个戴着面具的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随后自嘲地笑了笑。
“传我命令，全军……看直播。这可能是我们上的最生动的一课。”
魔王城。
看着后台账户上那一串正在疯狂跳动、已经突破了九位数的数字。
慕晨满意地关掉了麦克风，摘下面具，随手丢在一边。
她走到还在角落里自闭的夜影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别哭了。看在这一亿……哦不，三亿金币的份上，你的牺牲是值得的。”
夜影抬起头，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神空洞地看着慕晨。
“陛下……”
“嗯？”
“我想请假。”
“准了。去哪？”
“深渊。我想去深渊最底层杀点东西……或者被杀。总之，我想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