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妄死死闭着眼睛,任由她的声音钻进耳朵里,愧疚和激动喜交织在一起,乱成一团。
还有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情绪稍稍平复一些,司愿才缓缓转过头,看向站在门口一直手足无措的方砚。
她声音沙哑,带着哭过之后的疲惫:“他到底得了什么病?医生有没有说具体的治疔方案?”
方砚被问得一僵,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司愿的目光,磕磕巴巴地开口:“我……我忘了医生具体怎么说了,都是些专业的医学术语,我是记不太清。”
他怕多说多错,赶紧转移话题,语气带着几分劝说:“不过,你看你从南城赶过来,一路奔波肯定累坏了,要不先回去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放心,等他醒了,我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通知你!”
司愿直接摇头,视线重新落回江妄脸上,语气坚定:“我不回去,我就在这里等他醒。”
她忍住眼泪,继续说:“他现在这个样子,我不在旁边看着,不放心。”
方砚心里直犯嘀咕,暗自吐槽:你在这儿守着,里面那位祖宗才真要撑不住了。
万一露馅了就完了。
他硬着头皮走上前,编了个听起来很合理的理由:“医生刚才过来查房,特意交代了,说他现在需要绝对静养,不能有人在旁边打扰,不然会影响病情恢复。”
司愿的身体顿了顿,指尖微微收紧,攥着江妄的手又用力了些,显然还是有些尤豫。
她沉默了几秒,看着江妄苍白的脸,终究还是松了口。
慢慢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替江妄掖了掖被角。
江妄心都快跳出来了。
不是害怕,是激动和心疼。
司愿说:“那我就在医院附近,等他醒来了,一定要告诉我。”
“好,一定,我保证!”
方砚连忙应声,心里松了一大口气,送瘟神似的跟着司愿往门口走,看着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病房。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彻底松了口气,反手轻轻带上门。
门刚关上,病床上的江妄就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他一把抓起手边的枕头,朝着方砚的方向狠狠砸了过去。
“方砚,你大爷的!你怎么敢骗她的?”
方砚早有防备,笑着侧身接住枕头,随手扔回床上。
他走到床边坐下,一脸理直气壮:“我不骗她,她能来吗?”
方砚看着他,打量着问:“你就说实话,看到她这么担心你、特意从南城赶过来守着你,心里是不是其实挺受用的?”
江妄一怔,没说话。
方砚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明显的自嘲:“哎,不比不知道啊!换作是我家白露,我真要是病危了,她未必都会这么难过,你就偷着乐吧。”
江妄垂下眼,盯着被单上的褶皱,声音沉得厉害,没有丝毫笑意:“不受用。”
“看她哭,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浑身都是纠结烦躁。
“而且这个谎,你说怎么圆?”
方砚把枕头往旁边一扔,身子往前探了探,语气认真起来:“管它怎么圆,先把人稳住了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们俩,你好好想想,怎么跟她把关系缓和过来。”
江妄靠在床头,神色晦暗不明,沉默了许久才低声开口:“能和好吗?她都已经有孩子了。”
他太了解司愿了,她不是那种能轻易放弃孩子的人。
这几年她独自带着孩子在南城生活,肯定吃了不少苦,那份坚韧和执着,是男人和爱情都无法轻易撼动的。
“可是……”
江妄顿了顿,又想起了宋延。
那个人满腹心思,不知道想联合林双屿又对司愿做什么。
既然不能让司愿离开她那个哥哥,那就用这种办法,让她暂时远离。
“这个时候,能让她回京城,至少我能保证她是安全的。”
方砚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江妄这是担心司愿的安危。
他笑了笑,意味深长:“这不就行了?你还是要坏一点,象你十八岁的时候,别想那么多以后的事,否则留不住她,放心,车到山前必有路。”
方砚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去给你买点吃的,顺便帮你盯着点司愿那边。。”
说完,方砚便推门走了出去。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江妄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这一步走得很险,甚至可以说是卑劣,但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只要能把司愿暂时留在身边,哪怕是用这种欺骗的手段,他也认了。
反正在司愿心里,他已经是个恶人了。
——
司愿失魂落魄地走出住院部大楼,在门口的长椅上坐下。
她在那儿坐了许久,直到太阳西斜,也没缓过神来。
入了秋的京城,风里已经带了凉意。
路两旁的银杏叶黄了,随着风簌簌落下。
一对满头白发的老人互相搀扶着从她面前走过,老奶奶走得慢,老爷爷便耐心地等,还伸手替她理了理脖子上的围巾。
司愿看着那一幕,忽然觉得眼框发酸,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处安放的恍惚和无力感。
是不是象她这样的人,注定永远找不到能相伴一生的人?
她曾认真的以为江妄会是那个人。
可是江妄病了。
在这一刻,她才惊觉自己有多爱他,多想和他就这样相伴一生。
司愿疲惫地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
傍晚的时候,司愿就在那长椅上坐了三个多小时,浑身都感觉冻僵了,手机终于响了。
司愿猛地起身,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
“喂?”
方砚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司愿,江妄醒了,你快上来吧。”
“好,我马上到。”
司愿挂了电话,就起身往住院部而去。
结果没走两步才觉得脚腕疼的厉害。
是中午那会儿崴的,当时没注意,但这时候已经肿了起来。
但司愿这会儿根本顾不上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往电梯口走。
很快就到了江妄的病房。
推开门,病房里光线有些暗,江妄正靠在床头。
听到门响,他下意识抬头,看到门口站着的司愿,整个人明显怔了一下。
司愿缓缓走过去,站在床边,看着他。
江妄抿了抿唇,看着她,嘴角费力地扯出一个笑容。
他在想,后期坦白这一切的时候,司愿哪怕大耳光子抽他,他都不能躲,只要让她原谅自己才行。
打死他也没关系。
但那个笑容就着他惨白的嘴角,在司愿眼里,却显得特别难过,特别让人心疼。
江妄其实不太会撒谎,尤其是对着司愿,他心里虚得厉害,只能硬着头皮,往旁边挪了挪身子,拍了拍床边:
“你先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