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玉湖畔，林枫跃入混沌古矿不过半刻钟。
薇儿跪在湖边，冰蓝色的血液还在嘴角凝结。她体内寒根虽被玉面狐的秘法暂时压制，却如附骨之疽般蠢蠢欲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每一次心跳都让经脉如被冰针刺穿。
可她不在乎。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湖面——湖底深处，有一面玉灵族传承万年的“映心镜”，能隐约窥探混沌古矿深处的景象。
此刻，镜中正映出林枫的身影。
他独自穿行在漆黑的古矿甬道中，周身玉光微亮，照亮前路。四周岩壁上爬满了诡异的“死玉苔藓”，那些苔藓会释放出腐蚀神魂的毒雾；地面上散落着万年来被混沌吞噬的强者遗骸，骸骨中残存的怨念化作幽绿鬼火，无声飘荡。
更深处，隐约传来玉种与混沌本源碰撞的轰鸣——那是新生与毁灭的交锋，每一次震动都让整个古矿摇晃。
“哥……”薇儿握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渗出细密的血珠，却感觉不到疼痛——寒根正在逐渐冻结她的感知。
“别看了。”玉面狐蹲在她身边，轻声道，“你越看，只会越难受。”
“我要知道哥在哪里，遇到了什么。”薇儿声音嘶哑，“如果……如果他需要帮助……”
“你能帮他什么？”玉面狐反问，“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去了也是拖累。”
薇儿沉默。
是啊，她现在这个样子，连玉师都不如，凭什么帮哥哥？
可是……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哥哥去冒险，她做不到。
“其实……”玉面狐忽然压低声音，“还有一个办法，能让你在短时间内恢复力量，甚至……超越从前。”
薇儿猛地抬头：“什么办法？”
“寒玉绝脉的真正用法，不是被它控制，而是……掌控它。”玉面狐眼中闪过幽光，“玉清先祖为你抽离寒脉，只是治标。真正的治本之法，是让你成为寒脉的主人。”
“如何掌控？”
“需要三样东西。”玉面狐竖起三根手指，“第一，玉灵族圣物‘温心玉髓’，这个你有——玉清先祖给了你一滴。第二，至阴至寒的‘九幽冰魄’，这个……混沌古矿深处应该有，当年玉尘为了压制混沌本源的狂暴，曾在矿脉中埋下过九枚。”
“第三呢？”薇儿追问。
玉面狐顿了顿，声音更低：“第三，需要一位玉皇以上修为的强者，以自身全部修为为引，为你重塑经脉，将寒根与你的神魂彻底融合。”
“这等于……牺牲那位强者的所有修为？”薇儿脸色一变。
“不只是修为。”玉面狐摇头，“修为尽失只是开始。寒根与神魂融合的过程极其痛苦，那位强者需要承受你所有寒毒的反噬，轻则神魂重创沦为废人，重则……魂飞魄散。”
薇儿霍然站起：“不行！我绝不会让别人为我牺牲！”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你哥去死？”玉面狐冷笑，“你以为他三日内两进古矿，能活着回来的几率有多大？一成？还是半成？”
“归墟帝玉埋在古矿最深处，那里是混沌本源的巢穴，连玉尘都不敢轻易踏足。林枫现在只有玉王初阶的修为，去了就是送死！”
“更别说三天后，他还要去融合玉种。那枚玉种融合了你的寒玉绝脉和玉尘的混沌本源，一旦失控，爆炸的威力足以摧毁半个大陆！林枫想靠融合来化解，根本是痴人说梦！”
薇儿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
玉面狐的话，像一把把尖刀，刺穿了她最后的侥幸。
是啊，哥哥这一去，根本就是九死一生。
不，是十死无生。
“所以……”玉面狐走到她面前，声音带着蛊惑，“你愿意为了救哥哥，牺牲自己吗？”
薇儿愣住了。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由我来为你重塑经脉，融合寒根。”玉面狐平静道，“我修为虽失，但千年妖狐的本源还在，足以支撑这个过程。而代价是……我会死，彻底消散。”
“但你，将获得完整的‘寒玉圣体’，修为至少能达到玉皇巅峰。届时，你就能进入古矿，帮你哥取归墟帝玉，甚至……替他融合玉种。”
薇儿瞪大眼睛：“你……你为什么……”
“为什么帮你？”玉面狐笑了，笑容中带着苦涩，“因为我欠你哥一条命。若不是他给我那滴心头血，我早已被禁灵玉反噬而死。而且……”
“我这千年，做了太多错事。帮沙通天祸害西漠，帮玉真子建立暗盟，害死了无数无辜之人。现在，也该……赎罪了。”
“丫头，选择吧。是让我为你牺牲，换你去救你哥；还是看着你哥孤身赴死，你余生都在悔恨中度过？”
薇儿浑身颤抖。
这选择，太残酷了。
一边是哥哥的命，一边是玉面狐的命。
无论选哪边，都有人要死。
“我……我……”
“别犹豫了。”玉面狐忽然抬手，一掌拍在自己胸口！
“噗——！”
一口粉红色的妖狐本源之血喷出，化作一团血雾，将薇儿笼罩！
“你干什么？！”薇儿大惊。
“帮你做选择。”玉面狐脸色惨白，却笑得释然，“我活了千年，早就活够了。能这样死，也算……死得其所。”
血雾中，蕴含着她千年修行的全部精华，开始强行灌入薇儿体内！
“不——！”薇儿想要挣扎，但寒根被血雾刺激，瞬间爆发！冰寒之力与妖狐本源激烈对冲，让她动弹不得！
“别抗拒。”玉面狐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放松，接纳我的力量，然后……去救你哥。”
“告诉他，我玉面狐……不欠他了。”
最后一字落下，玉面狐的身影开始消散，化作漫天粉色光点，融入血雾之中。
而薇儿体内，寒根在妖狐本源的滋养下，开始与她的神魂缓慢融合！
剧痛！
比寒脉爆发时痛苦百倍！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被一寸寸冻结，又被一寸寸撕裂，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但她咬牙坚持。
哥，等我。
我来救你了。
混沌古矿深处，死寂长廊。
林枫在一处岔路口停下。
前方有三条路：一条通往玉种所在的“新生之地”，一条通往混沌本源的“毁灭之渊”，最后一条……通往制玉祖之墓。
他需要先去制玉祖之墓，取归墟帝玉。
但三条路的气息几乎一模一样，都弥漫着浓郁的混沌死气，根本无法分辨。
“麻烦了……”林枫皱眉。
他尝试催动混沌帝玉玉璧，想通过玉璧感应归墟帝玉的位置。但玉璧只是微微震颤，指向三个方向——玉种、混沌本源、制玉祖墓，三者都与帝玉有共鸣。
“嘶嘶嘶……”
岩壁上的死玉苔藓突然疯狂生长，化作无数条漆黑的触手，缠向林枫！触手表面布满细密的毒刺，刺尖滴落着腐蚀性的毒液，连玉光都能侵蚀！
林枫抬手，混沌寒玉气化作灰白火焰，焚烧触手！
“嗤嗤嗤——！”
触手在火焰中扭曲、尖叫，但更多的触手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整个古矿的苔藓都活了过来！
不仅如此，地面那些骸骨也“站”了起来，眼眶中燃起幽绿鬼火，手持生前的残破兵器，如潮水般扑来！
“麻烦。”林枫眼神一冷。
他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和力量，但看来……不杀出一条血路，是过不去了。
灰白火焰骤然分裂！
一半化作极寒冰焰，冻结一切；一半化作炽热玉火，焚灭万物！
冰与火交织，化作一道毁灭性的漩涡，席卷整个长廊！
触手被冻结后炸裂，骸骨被焚烧后成灰。
不过十息，长廊恢复寂静。
但林枫的脸色更白了。
这一击消耗了他三成力量，而前路……还很长。
他选择中间那条路——直觉告诉他，那通往制玉祖之墓。
前行百丈，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出现在眼前，洞顶垂落着无数玉笋，笋尖滴落着乳白色的玉髓，在地上汇聚成一片玉髓湖。
湖心，矗立着一座简朴的玉墓。
墓前，盘膝坐着一具玉化的尸体——那尸体保持着生前的姿态，双手结印，面容安详，正是制玉祖。
而在尸体怀中，抱着一块漆黑的玉璧。
归墟帝玉。
“轰——！！！”
溶洞四周的岩壁突然炸裂！九道漆黑的身影破壁而出，将他团团围住！
那是九具“玉傀”，每一具都由纯粹的混沌死玉雕琢而成，身高丈许，手持巨斧、重锤、骨矛等凶器，眼眶中燃烧着猩红的火焰。
更可怕的是，它们的气息……全都是玉皇巅峰！
“九尊玉皇巅峰的守护傀……”林枫脸色凝重。
他现在的实力，对付一尊都勉强，九尊齐上，必死无疑。
但归墟帝玉就在眼前，他不能退。
“只能……拼命了。”
林枫深吸一口气，双手同时结印！
胸口处，帝玉之心爆发出刺目的九色光华！光华在他身后凝聚成一尊百丈高的玉神虚影——那是初代守玉者玉清的模样，面容慈悲，手持玉杖。
虚影抬手，玉杖轻点。
“镇。”
九尊玉傀同时僵硬，动作迟缓了三成！
但仅仅三息之后，它们眼眶中的猩红火焰暴涨，硬生生挣脱了镇压，再次扑来！
“果然不行……”林枫苦笑。
他现在修为太低，即便有帝玉之心，也无法完全发挥玉神虚影的力量。
“以命搏命了。”
他眼中闪过决然，正要燃烧生命本源，强行提升实力——
“哥！我来帮你！”
一声清喝从后方传来！
紧接着，一道冰蓝色的身影如流星般冲入溶洞，挡在林枫面前！
薇儿！
但此刻的薇儿，与之前判若两人。
她周身缭绕着冰蓝色的寒气，发丝染上霜白，双眸化作晶莹的冰晶色，额间浮现出一枚雪花状的玉纹。她的气息……赫然达到了玉皇巅峰！
“薇儿？你怎么……”林枫震惊。
“哥，先解决这些家伙，待会儿再说！”薇儿转身，双手张开，冰蓝色寒气疯狂涌出！
“咔嚓——！！”
以她为中心，方圆百丈的空间瞬间冻结！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连飘落的玉髓都凝固在半空！
九尊玉傀的动作彻底僵硬，化作九尊冰雕！
薇儿抬手，五指虚握。
“碎。”
“砰砰砰砰——！！！”
九尊冰雕同时炸裂，化作漫天冰晶！
一击，灭九尊玉皇巅峰！
林枫目瞪口呆。
这实力……已经超越了普通的玉皇，接近玉帝了！
“薇儿，你……”
“哥，我没事。”薇儿转身，对他露出一抹苍白的笑，“玉面狐前辈用她的命，换我掌控了寒玉绝脉。现在，我有能力帮你了。”
林枫心中一痛。
玉面狐……死了？
那个狡猾、狠毒、却又在最后时刻选择赎罪的妖狐……
“她让我告诉你，她不欠你了。”薇儿轻声道，“现在，我们快去取归墟帝玉吧。”
林枫重重点头，两人一同飞向湖心玉墓。
但就在他们即将触碰到归墟帝玉的瞬间——
“轰隆——！！！”
整座溶洞剧烈震颤！制玉祖的玉化尸体，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纯黑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无尽的深渊。
“擅闯吾墓者……死。”
尸体的口中，吐出冰冷的死语。
紧接着，它怀中的归墟帝玉爆发出恐怖的吸力，将林枫和薇儿同时笼罩！
“不好！”林枫脸色大变，“它在吸收我们的生命力！”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本源正疯狂流向归墟帝玉！
薇儿也一样，刚获得的寒玉圣体之力，正在被强行抽取！
“哥……怎么办……”薇儿脸色惨白。
林枫咬牙，看向制玉祖的尸体。
他知道，这是制玉祖留下的最后考验——想要取走归墟帝玉，必须通过他的“认可”。
而认可的方式，只有一种。
“制玉祖前辈！” 林枫高声喝道，“晚辈林枫，为救妹妹，为救大陆，特来取归墟帝玉！请前辈……成全！”
他单膝跪地，双手奉上混沌帝玉玉璧。
玉璧光芒大放，与归墟帝玉产生共鸣。
制玉祖的尸体沉默片刻，纯黑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欣慰。
“玉清的后人……你……很好。”
“但归墟帝玉，主死，主灭，主终结。你若取走，必须承担它的‘因果’——所有因混沌而死之人的怨念，都将缠绕你身，直至……你偿还所有罪孽。”
“晚辈……愿承此因果。”
“即使……永世不得超生？”
“即使永世不得超生。”
制玉祖的尸体，缓缓闭上了眼睛。
归墟帝玉的吸力，骤然消失。
它自动飘起，落入林枫手中。
入手冰凉，死气森森，仿佛握着一块万年寒冰。
但林枫知道，这就是……救薇儿的希望。
“哥……”薇儿泪流满面。
她知道哥哥为了她，承担了多么可怕的因果。
“别哭。”林枫擦去她的眼泪，微笑，“我们时间不多了。接下来，我要分离混沌寒玉气，你……准备好了吗？”
薇儿重重点头。
两人盘膝相对而坐。
归墟帝玉悬浮在中间。
林枫双手结印，胸口帝玉之心光芒再放！
混沌帝玉释放出温润的玉光，归墟帝玉释放出森寒的死气。
两股力量交织，将林枫体内的混沌寒玉气强行抽离，一分为二！
寒的部分，化作一道冰蓝流光，没入薇儿体内。
混沌的部分，化作一道灰白流光，回归林枫自身。
过程痛苦至极。
林枫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撕裂，薇儿也疼得浑身颤抖。
但两人都咬牙坚持。
因为这是……唯一的生路。
半个时辰后。
分离完成。
薇儿睁开眼，冰蓝色的眼眸更加深邃，周身寒气收放自如，再无失控之虞。她彻底掌控了寒玉圣体，修为稳固在玉皇巅峰。
林枫也睁开眼，灰白色的混沌之力在眼中流转，修为……突破至玉皇初阶！
虽然距离巅峰时期的半步玉帝还差得远，但至少，有了自保之力。
更重要的是，他感应到，归墟帝玉中蕴含的“死亡法则”，正缓慢与他融合。
这是代价，也是……力量。
“哥，我们成功了。”薇儿喜极而泣。
“嗯。”林枫点头，看向溶洞深处，“但接下来，还有更难的……”
他望向玉种所在的方向。
三天之约，已过去一天。
还剩两天。
他必须去融合玉种，完成最后的使命。
但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
“薇儿，你……”
“我跟你一起去。”薇儿握住他的手，眼神坚定，“这一次，无论生死，我们都在一起。”
林枫看着妹妹，最终点头。
“好，一起。”
两人起身，收起归墟帝玉，走向溶洞深处。
那里，玉种在等待。
那里，命运在等待。
而这一次，他们兄妹……将共同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