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若阳微微一怔,接过那根明显比自己抽的华贵得多的香烟,诧异地看向叶凡:“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这玩意儿了?”
他印象里,叶凡还是个半大孩子。
叶凡笑了笑,没有立刻回答。
他重生前当然会抽,这一世却几乎不碰,兜里揣烟纯粹是社交需要。
但在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舅舅面前,没必要刻意掩饰。
他也抽出一根“九五至尊”叼上,“啪嗒”一声用精致的打火机先给舅舅点上,再给自己点燃。
深吸一口,熟悉的辛辣感弥漫开,他透过袅袅升起的淡蓝色烟雾,才半开玩笑地开口:“就昨天下午,在我妈‘爱的教育’进行到高潮部分的时候突然就顿悟了,觉得人生苦短,该抽还得抽。”
他耸耸肩,一脸“破罐子破摔”的痞笑。
古若阳闻言,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了然表情,随即幸灾乐祸地嘿嘿笑了两声。
他就说嘛,这小子怎么敢在妹妹(古若宁)眼皮子底下这么明目张胆地掏好烟出来,原来是该挨的揍已经挨过了,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两人在阳台上吞云吐雾,一时无话,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机器轰鸣声。楼下庭院里孩子们的嬉闹和客厅里的谈笑声,仿佛隔着一层薄纱。
沉默片刻,叶凡的目光也投向舅舅厂区的方向,那略显沉寂的厂房仿佛映照着舅舅眉间的愁绪。
他弹了弹烟灰,直接切入主题:“舅舅,最近厂里情况怎么样?”
古若阳深深吸了口烟,再缓缓吐出,烟雾缭绕中,脸上的无奈清晰可见:“还能怎么样?老样子呗!吊着一口气,半死不活。订单就那么点,工人工资、水电房租,样样要钱。勉强糊口,饿不死,但也别想发财。”
南洲是食品加工大市,像他这样的中小厂子多如牛毛,这几年价格战打得头破血流,利润薄得像纸,早些年积累的优势早被卷没了。
叶凡点点头,指尖的香烟燃掉一小截,他语气平静却很认真:“那趁早卖了吧。”
“卖了得了?”古若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夹着烟的手都抖了一下。
他猛地转过身,抬起穿着旧皮鞋的脚就朝叶凡屁股上不轻不重地踹去,动作带着闽南长辈特有的亲昵式“教训”:“你个臭小子!大过节的就不能盼着你舅点好?开口闭口就是卖厂!老子这厂子是祖传的不成!”
虽然嘴上骂着,眼神里却没什么真正的怒意,更多的是一种被说中心事的烦躁。
叶凡敏捷地侧身躲开,嘿嘿一笑,带着点少年人的狡黠:“舅舅!天地良心,我当然盼着你好啊!但问题是,现在这行情,不是烧香拜天公就能管用的啊!大势所趋,神仙难救!”
他用了闽南人最熟悉的信仰来做比喻,既接地气又点明了现实的残酷。
(闽南习俗,拜天公即祭天祈福)
古若阳自然明白外甥说的是大实话。
大势?就是资本更雄厚的大厂碾压,就是电商冲击下传统渠道的萎缩。
他沉默地又猛吸了几口烟,仿佛要将所有的无奈都吸进肺里,半晌才自嘲地笑了笑,带着点认命的释然:“唉,能挺几年是几年吧。反正现在你妈不用我操心,你和竹言以及你表姐表弟也都大了,各有出息。我这把老骨头,就当守着这点念想,混个营生,也不需要挣什么大钱了。”
叶凡看着舅舅故作轻松下难掩的落寞,掐灭了手中的烟蒂,神情变得格外认真:“舅舅,别挺了。时间拖得越久,损耗越大,最后能卖的价格只会更低。”
他走近一步,压低了些声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洞察力:“现在出手,设备、厂房、渠道积累,还有些价值,还能卖个相对不错的价。白白耗着,既浪费精力,又错过转型的机会窗口,何必呢?”
阳台上的风吹散了烟雾,也吹动着古若阳有些许白了的鬓角。
他久久地凝视着外甥那双清澈却异常笃定的眼睛,没有像刚才那样反驳,只是深深地、长长地叹了口气,将手中那根已经燃到过滤嘴的“九五至尊”摁灭在阳台的花盆边沿。
那声叹息里,包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有对现实的不甘,有对未来的迷茫,或许也有一丝被点醒后的动摇。
阳台上的沉默被古若阳一声长长的叹息打破,那叹息里裹着对未来的迷茫和卸下重担后的空落落。
他用力搓了把脸,指间的烟蒂早已熄灭,只留下淡淡的烟草味萦绕:“小凡啊,你这话舅舅心里也明白几分道理。可这厂子真要卖了,我跟你舅妈两个闲人,又能去干点啥?”
他望着远方厂房的轮廓,那是他半辈子的心血,也是他赖以生存的根,骤然要拔起,脚下便没了着落。
叶凡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眼神一亮,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舅舅,这您就甭操心了!来给我帮忙啊!”
“给你帮忙?”古若阳愕然转头,上下打量着外甥,仿佛第一次认识他。这孩子最近的变化是翻天覆地,可这提议
叶凡没给他质疑的时间,思路清晰地抛出计划:“我手下有家投资公司,现在正筹划在咱们南洲搞一个连锁餐饮品牌。从选址、装修到供应链、人员培训,再到后期的运营管理,千头万绪,正缺信得过、又能压得住阵脚的人!”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舅舅:“您开了这么多年厂子,管理经验、人情世故都摆在那儿。舅妈也是持家理财、精打细算的一把好手。再加上我爸,他干了半辈子销售,待人接物、市场嗅觉都是优势。你们仨联手,我再给你们配上专业的财务、品控和市场团队,一套完整高效的管理班子不就齐活了?这不比守着那个半死不活的厂子强得多?”
叶凡的蓝图描绘得清晰而充满诱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