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里的吸血鬼们错愕地望着小草。
这不能怪他们刚进来时没有认出她的身份
昨日屏幕中的她脸上沾着血迹，除却那双沉静的眼睛，容貌几乎看不真切。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医药经理奇卓。他起身弯腰，动作一气呵成。
“城主，未能及时迎候您，是我们的过错。”他语气恳切地道歉。
其余吸血鬼被他的举动点醒，纷纷起身，恭敬地垂下头颅，说着类似的致歉之言。
小草脸上的微笑未变：“不必如此客气。我初来时就想着该找时间与各位见面，直至今日才得空。”
她话说得平淡，却仿佛藏着针刺，隐隐有责怪他们站队哈罗、并且秋后算账的意味。
几名吸血鬼的额头几乎要冒出冷汗。
“城主，确实是我们疏忽，未曾主动拜见……”
“是啊，当时情况混乱，我们又恐打扰您休息……”
小草听出他们言语下掩不住的慌张，知道只差最后一把火。她故意沉默下来，指尖搭着茶杯，漫不经心地旋转着。
桌下的腿忽然被什么轻轻碰了碰。
她撩起眼皮，看向身后一直如雕塑般立着的“保镖”。
或许是为了更符合身份，洛应那头短发向后拢起，扎成一个小揪，露出清晰利落的下颌线。耳朵上那枚海洋吊坠也换成了低调的蓝色耳钉。
一身清爽而利落的造型。
小草忽然意识到，洛应近来……似乎比从前讲究了些。
从前在一起时，他总是穿着宽松休闲的作战服，短发随意搭在额前，哪有现在这般细致。
正想着，脑海中传来他的询问：
【要喝点东西吗？】
待在包间里说了这么久的话，小草确实喉咙发干，但并非必要，尤其洛应在场，她不想喝血。
况且，洛应所说的“喝东西”，大概率拿出的不是奶茶就是果汁，那岂不是当场穿帮？
小草拒绝道：【现在不喝。】
洛应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
因为缺水，唇瓣有些干燥起皮。
他并未放弃，解释道：【我空间皿里存着一种仿血的饮料，拿出来不会被察觉。】
饮料还是之前在木秦城陪读小草时，他无意间发现买下的。
一直没拿出来，是怕小草误会他在用这种方式诱导她接受血液。
小草知道人类界域确实有卖类似扮演用的血状饮料，只是没想到洛应竟会留心买下。她强压下好奇，面上仍维持着属于城主高深难测的神情。
【等出去再喝。】她再次拒绝。
洛应眼中难以抑制地掠过一丝失落。
小草几乎要心软改口，却瞥见一道身影站了起来。
“城主。”对方举着茶杯，恭敬地说道，“从今往后，我会全力配合您的一切决策。望您……能不计前嫌。”
小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眼风扫向其他家主：“你们呢？”
见她态度似有松动，其余家主生怕责罚临头，赶忙跟着表态效忠。
小草将手中的空茶杯向身后的洛应递去，示意他添茶。
同时在脑海中补充：【倒给我吧。】
洛应心头蓦地漾开一丝雀跃，脸上却镇定如常。他执起桌上的瓷茶壶，假意为杯中注入血茶，实则借着动作掩护，换成了假血饮料。
“城主。”他将杯子递回。
小草接过时，小指似有若无地擦过他的手背。
【要是饮料难喝，我可是要惩罚应老师的哦。】
洛应知道这只是一句单纯的玩笑。
可在此刻正式的场合下，他们不再只是长辈与小辈，更是城主与贴身保镖——那么多双眼睛注视着，那似碰非碰的触感，像一片羽毛搔过皮肤，痒意细密地渗进血管，直抵心尖。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比执行任务受了重伤还难熬。
他试图克制自己不去在意，可脑海中却一遍又一遍回放着那抹触碰的温度。
轻柔、短暂，却挥之不去。
小草盯着杯底晃动的液体，颜色和飘散出的淡淡气味都与鲜血极其相似。
她不禁怀疑洛应是不是被人骗了，于是抿了一小口辨别真假。
……酸甜中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古怪味道。
的确不是血。
但也真的难喝。
小草险些吐出来，强行咽了下去。古怪的余味缠在舌尖，她觉得自己快憋出内伤。
不敢再试，她顺势放下茶杯，望向众吸血鬼，开口道：“各位都是城中的经济支柱。今日请你们来，不只为了寒暄，更是要谈谈即将推行的新政。”
在座的都是老狐狸，顿时明白今日真正的重头戏原来是这道政策。刚刚才表了忠心，此刻无论政策利不利于己，也只能先听着。
他们勉强挤出笑容，应和道：“我们一定支持。”
小草一脸欣慰地点点头：“既然各位如此深明大义，我也就直言不讳了。落日城的现状大家都知，劣等吸血鬼占大多数，其中许多没有稳定工作。不知各位能否……为他们提供一些机会？”
一番话语落下，众吸血鬼纷纷露出为难之色。
“城主，我们厂里岗位基本已满，实在塞不下更多鬼……”
“是啊，我们公司虽在招募，但这些劣等吸血鬼缺乏相关技能，恐怕难以胜任。”
小草极有耐心地听完，她脸上的笑意缓缓褪去，神情变得淡然：“如果我说，新政规定每家必须雇佣一定比例的劣等吸血鬼，并且工资不得低于界域最低标准呢？”
包厢内霎时一片沉寂。
众家主交换着眼神，看样子并不认同。
落日城劣等吸血鬼数目庞大，即便他们尽力吸纳，也解决不了根本。
况且以往雇他们多是做短工，薪资压得极低，如今一下子要将待遇提至标准，他们自然难以接受。
小草将众鬼的犹豫尽收眼底，语气微凉：“各位似乎忘了，我、不是在与你们商量，而是在通知。”
话音一落，好几道身影骤然绷紧，气氛隐隐冷了下来。
就在此时，洛应身上弥漫开一股沉厚的威压。
属于高阶魔力的气息弥漫开来将包厢内所有吸血鬼镇在原地。
小草视线转向索林。
是时候让她兑现保住盖瑞家产业的代价了。
索林看得清形势。比起损失部分利益，牢牢抓住城主这条大腿，才是家族长远之计。
她毫不犹豫地直接表态：“从明日起，我会吩咐下去，为公司内的劣等吸血鬼调整岗位与薪资，一切按您说的办。”
小草露出满意的神色：“索林家主顾全大局，我身为城主自然不会亏待功臣。明日我会核对盖瑞家的税收记录，根据雇佣劣等吸血鬼的比例，减免相应税额。”
——竟然能减免税收！
要知道，落日城的税赋在哈罗多年经营下，堪称沉重。
其他吸血鬼被这一手“大棒加甜枣”彻底搅乱了阵脚，再也无鬼提出异议，并暗自盘算起来。
小草趁势再添一把火：“此外，对于积极配合新政的家族，我将优先给予资源扶持。鉴于索林家主是首位表态支持者，这项政策会首先在盖瑞家试行。”
索林明显一怔。
她忽然想起，城主曾承诺会帮她稳定那些被蚕食的产业，原来是以这样公开的方式为她撑腰，并且给予实利。
一环扣一环，索林深刻意识到，眼前年轻的城主，手段却简直老练得像活了好几百岁的年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