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东西？”
死寂的囚室中，萧玄那沙哑的声音，仿佛生锈的齿轮在转动。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这三个字，然后，毫无征兆地，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苍凉，嘶哑，充满了无尽的疯狂与自嘲。
整个镇魔狱，都仿佛在这笑声中颤抖。
贯穿他四肢的锁链，随着他的狂笑而剧烈晃动，发出“哗啦啦”的刺耳声响，像是厉鬼在哀嚎。
江南和夏瑶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震得气血翻涌，脸色发白。
夏瑶更是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那个状若疯魔的老者，颤声道：“他……他不会是疯了吧？”
“被关一百年，没疯也差不多了。”江南沉声道，目光却死死地盯着囚室中的两人，心中充满了警惕。
这个萧玄，虽然被废了修为，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枭雄气魄，依旧让人心惊。
笑了许久，萧玄的笑声才戛然而止。
他低下头，那双浑浊却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死死地锁定在陆晚灵的身上。
“女娃娃，你是百年以来，第一个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的人。”
“我的‘道心’？那是老夫与生俱来，天人感应，苦修三十载，方才凝聚的无上根基！是老夫一身道法的源头！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东西？”
“你以为你是谁？天道吗？”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极致的讥讽。
然而，面对他的质问，陆晚灵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她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你错了。”
“你并非与生俱来，也非苦修所得。”
“你只是在三十岁那年，上山采药时，无意中被一块从天而降的石头砸中了脑袋。你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后，便突然开悟，从此踏上修行之路，一飞冲天。”
陆晚灵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萧玄的心上。
他脸上的讥讽，瞬间凝固。
这件事情，是他此生最大的秘密！
除了他自己，绝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他当年对外宣称，是自己顿悟天机，才踏上仙途。可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只是一个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的幸运儿。
这个女娃娃，她……她怎么会知道？！
“那块石头，就是我的‘道心’碎片。”
陆晚灵无视他的震惊，继续说道：“你只是一个恰好路过的，承载它的容器。它给了你无上的天赋，让你从一个凡人，成为了玄门第一人。”
“百年前，你的好徒儿林傲天，也看上了这份天赋。他用邪法‘窃道之术’，将本就不属于你的‘道心’，连同你百年的修为，一同偷走，据为己有。”
“说到底，你们师徒二人，不过是两个窃取了我力量的小偷罢了。”
“轰——！”
陆晚灵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道天雷，在萧玄的脑海中炸响。
将他百年来所坚持的骄傲，所怨恨的根源，炸得粉碎！
原来……是这样吗？
他引以为傲的天赋，根本不是他自己的？
他被囚禁百年，日夜折磨，恨之入骨的背叛，竟然只是一场……小偷之间，黑吃黑的闹剧？
何其荒唐！
何其可笑！
“噗——”
一口积郁了百年的黑血，从萧玄口中狂喷而出。
他的气息，瞬间萎靡了下去，那双鹰隼般的眼眸，也彻底黯淡，被一片死灰所取代。
道心，崩了。
支撑他活过百年折磨的信念，在这一刻，被陆晚灵无情地摧毁。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整个人，仿佛一瞬间苍老了一千岁。
看到这一幕，连夏瑶都有些于心不忍。
“灵儿，你这也太……刺激了吧？他好像快不行了。”
江南也皱起了眉，虽然这老头不是什么善茬，但陆晚灵这诛心之言，也着实狠了点。
陆晚灵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看着萧玄，再次开口。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一，拒绝归还。我会强行剥离碎片，你将神魂俱灭，彻底消失。”
“二，自愿归还。我会断开你和它的因果。作为交换，我可以给你一个，向林傲天复仇的机会。”
“复仇”两个字，像是一剂强心针，猛地注入了萧玄那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中。
他那死灰般的眼眸，骤然亮起了一抹血色的光芒！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陆晚灵，声音嘶哑得如同磨砂纸。
“你……此话当真？”
“我从不说谎。”
萧玄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复仇！
这是他百年来，唯一的执念！
他可以死，但林傲天那个欺师灭祖的畜生，必须付出代价！
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他再次仰天大笑，只是这一次，笑声中充满了决绝与快意。
“好！好！好！”
“我等了百年，等的，就是今天！”
“不属于我的东西，我还给你！但林傲天的命，必须是我的！”
他做出了选择。
陆晚灵点了点头，缓缓抬起手。
萧玄闭上了眼睛，主动放开了自己的心神。
“嗡——”
一枚通体剔透，宛如水晶，内部却仿佛蕴含着一个完整星系的菱形碎片，从萧玄的天灵盖上，缓缓升起。
这，就是“道心”！
是构成这个世界最本源的规则与秩序！
碎片离体的瞬间，萧玄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而那枚“道心”碎片，则化作一道纯净的白光，没入了陆晚灵的眉心。
第三块碎片，归位！
陆晚灵的气息，再次变得高深莫测，仿佛与整个天地，都融为了一体。
她睁开眼，看了一眼气息奄奄，仿佛随时都会死去的萧玄。
然后，她对着贯穿他四肢的锁链，屈指一弹。
“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
四声脆响！
那由万年玄铁铸成，刻满了顶级封印，禁锢了萧玄百年的锁链，应声而断！
萧玄重获自由，从墙壁上摔落下来，瘫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感受着空荡荡的丹田，和凡人无异的身体，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失落，只有一种大仇将报的快意。
他挣扎着，对着陆晚灵，拱了拱手。
“多谢……大恩！”
“从今往后，萧玄这条命，就是你的！”
陆晚灵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你太弱了。”
“林傲天如今是玄门盟主，凭你现在的样子，连他三丈之内都无法靠近。”
萧玄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这确实是事实。
然而，陆晚灵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
“不过，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给你复仇的力量。”
她伸出手，掌心之中，一团黑色的，充满了毁灭与死亡气息的能量，缓缓浮现。
“这是……魔气？！”萧玄瞳孔骤缩。
“你的道心已失，仙道之路，与你无缘。”
陆晚灵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
“但，仙道的尽头是魔。”
“入我魔道，我许你，手刃仇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