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气压阀发出轻微的泄气声。
石裂风连战术服都没换，领口大敞着，露出汗津津的蜜色胸膛。
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与漫不经心的苍碧色眼眸，此刻却亮得吓人。
凌飒正窝在沙发里，捧着茶杯，小口抿着玉米甜茶。茶几上那颗能让星际舰队瘫痪的“默石”，被她像丢玻璃珠一样随意扔在果盘边。
“有事？”
凌飒吹了吹杯口的热气，瞟了一眼来人，这家伙什么事这么开心。
石裂风几步跨到茶几前，双手撑在桌面上，高大的身躯投下一片阴影，将凌飒完全笼罩。
“凌！”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压抑不住的亢奋：“那东西……那颗彗星，还有之前那两颗蛋，它们之间是不是……”男人的目光灼灼，苍色的瞳孔因为兴奋而放大，那是发现强力底牌的兴奋。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凌飒没有理会，语气依旧平淡，似乎对于石裂风如此情态早有所预料。
石裂风呼吸一滞。
之前的猜测是一回事，被证实又是另一回事！
那一刻，这位在乱星海本土星盗头子，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他猛地直起腰，在狭窄的休息室里来回踱步，军靴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就知道！凌！你果然天赋异禀”
石裂风猛地转过身，死死盯着凌飒，眼底是熊熊燃烧着的野心：“凌，如果那种力量……如果那种级别的存在能听你调遣，别说一个小小的马歇尔，就，就算是整个卡洛斯星域……算是帝国和联盟”
“我们可以横着走！我们可以建立新的秩序！我们可以……”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站在星际巅峰，众生匍匐在脚下。
那是任何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都无法拒绝的诱惑。
“阿风。”
凌飒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是一盆加了冰块的冷水，泼在了石裂风心底的滚烫中。
瓷杯碰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叮”。
凌飒抬起眼，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没有石裂风期待的狂热，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和一丝……淡淡的嘲弄。
“你觉得，它们会听我的？”
石裂风一愣，脚步僵在原地：“它们？”它们不止一只？
“刚才那是顺路。”凌飒打断他，身子向后一靠，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瘫着。
“确切地说，是人家家里大人来接孩子，顺手捎了咱们一程。就像你开车回家，顺便带了一只落在你车顶上的瓢虫。”
“这……”石裂风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
凌飒却没给他机会，她微微坐直了一些，目光透过舷窗，看向外面那片漆黑而深邃的宇宙。
“你知道对于它们来说，我们是什么吗？”
凌飒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地面，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石裂风，你在路边走路的时候，会特意停下来，去帮一群正在搬家的蚂蚁开路吗？”
石裂风脸色一变，那股狂热的血气瞬间褪去大半。
凌飒继续说道，声音轻柔，却字字诛心：“或者，你会因为一只蚂蚁向你挥舞了一下触角，觉得它很有趣，就停下脚步，把你手里的糕点分给它一半？还要帮它统治整个蚁群？”
休息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空气循环系统发出的微弱嗡鸣声。
石裂风紧紧抿着嘴唇，下颌线紧绷成一条冷硬的线条。
作为a级源能师，作为乱星海的一方霸主，被比作“蚂蚁”，这种羞辱感让他本能地想要暴怒。
但理智告诉他，这女人说的是实话。
那是残酷到令人绝望的事实。
“在它们漫长的生命尺度里，人类文明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尘埃。”
凌飒重新端起茶杯，眼神有些飘忽，仿佛穿透了维度，看到了那些在星海中游弋的古老存在。
“我们在这里打生打死，争权夺利，建立所谓的帝国、联盟……在它们眼里，或许只是苗圃里的花朵和野草在争夺养分。”
“不要用人类的贪欲和眼光，去揣摩高维生物。”
凌飒转过头，看着面色难看的石裂风，淡淡地补了一刀：“你知道一个烦躁的园丁，见到满园杂草会做什么吗？”
“那就是，连草带花全都清理掉”
石裂风撑在桌沿的手指关节泛白，指甲深深陷入了皮质边缘。
许久。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整个人那种兴奋劲儿瞬间垮了下来。
他苦笑了一声，有些颓然地坐在凌飒身边：“只是……蚂蚁么？”
“我的能力仅限于沟通”
凌飒耸了耸肩，表示摊牌了：“偶尔给它们递个信，或者帮忙照看一下‘幼崽’，换点消息，仅限于此。”
“想要让他们帮忙做事？呵，那是你我无法承担的代价？”
石裂风看着她。
看着这个明明手里握着通天力量，却只想安稳度日的女人。
突然，他咧开嘴，笑了起来。
“凌，你真是……”石裂风摇着头，眼底那抹不甘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的、近乎叹服的神色，“很特别的人。”
他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也就只有这种“佛系”心态，才能在那些高维生物面前保持本心。
石裂风是个聪明人。
他想起了绿云星那个处理垃圾的“太岁”，想起那些虚空水母，再看看刚走的幽灵彗星。
如果是别人，早就飘了，早就拿着这些筹码去跟联盟谈判了。
但凌飒没有。
她太随意了，随意到把这些宇宙天灾当成“路过的邻居”。
但也正因为这种“随意”，没有贪婪，没有算计，才让她成了那个唯一的例外。
羲和说得对，这女人骨子里就透着一股“爱咋咋地”的疯感。
“看来，我想狐假虎威当那个‘蚂蚁头子’的梦是碎了。”石裂风自嘲地摊手，又恢复了那副痞里痞气的模样。
虽然没能横扫宇宙，但起码……这大腿抱得是真稳。
他抬头看向舷窗外。
随着兰花号缓缓调整姿态，那颗被暗红色光芒笼罩的星球，终于出现在视野正中央。
绿云星，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