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质大门在团队面前缓缓开启,不是被推开,而是像花朵绽放般自行展开瓣膜。门后的空间涌出一股潮湿、温暖、充满生命气息的气流,混合着土壤、植物和某种难以名状的有机甜味。
团队踏入其中,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空间边缘。这里与之前起源大厅的几何风格截然不同:穹顶是模拟天空的发光晶体,投射出柔和的金色“阳光”;地面不是石材,而是覆盖着厚厚的、脉动着的菌毯;墙壁上生长着发光的藤蔓和气根,构成复杂的生物网络。整个空间就像一个超现实的温室,或者说,一个活的、呼吸着的子宫。
空间中央,一个存在悬浮在离地十英尺的空中。
阿穆纳伊。
很难用语言描述它的形态。它不断变化,时而像巨大的水母,半透明的躯体中可见流动的发光器官;时而像多臂的人形,每只手臂都由藤蔓和触须编织而成;时而像盛开的花朵,花瓣上长满眼睛。唯一不变的是它的核心——一团脉动的、彩虹色的光球,悬浮在所有形态的中心,散发出强烈的生命能量。
围绕阿穆纳伊,地面上散布着数十个培养舱一样的透明容器。每个容器中都浸泡着某种生命形态的胚胎或半成品:有类似托维尔人的石质生物,有带翅膀的猫科动物,有半植物半动物的杂交体,甚至有一些明显是失败实验的畸形产物。
暮光之锤的痕迹在这里随处可见。紫色的腐化能量像霉菌一样在菌毯上蔓延,感染了一些培养舱,让里面的生命形态扭曲成更加怪诞的模样。三个尼斐塞特祭司倒在空间边缘,他们的身躯被抽干了生命力,只剩下干瘪的石质空壳。
“它已经醒了,”维琳低声说,法杖微微发亮,“而且……它在抽取周围的生命力维持自己的活动。”
阿穆纳伊的核心光球转向团队。没有眼睛,但团队每个人都感觉被注视着,被评估着,被……分析着。
“新样本,”一个声音直接在他们的脑海中响起,那声音既像多人的合唱,又像单一的意识,温和但不容置疑,“不完美,但具有潜力。尤其是你……”
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塞拉身上。
“矛盾体。三种互斥的生命形式强行共存。狼的野性,诅咒的扭曲,暮光的腐蚀。这种不稳定态不符合任何已知的生命模板。你是……错误。但错误可以被纠正。”
塞拉后退一步,匕首出鞘:“我是我。不需要纠正。”
“所有生命都追求完整,”阿穆纳伊的声音中带着一种诡异的慈悲,“不完整即是痛苦。我能感知到你的痛苦,矛盾体。每一天,每一刻,三种力量在你体内斗争,撕裂你的意识,消耗你的生命力。你不必忍受这些。让我帮助你。让我……使你完整。”
空间中,几根藤蔓从地面升起,缓缓伸向塞拉。它们不是攻击性的,而是邀请性的,顶端开放着发光的花朵,散发出诱人的安宁气息。
“别碰那些!”莱拉尔警告,德鲁伊的自然感知让他看到了真相,“它们在释放精神诱导孢子。接受‘帮助’意味着放弃自我意志!”
艾伦挡在塞拉身前,盾牌横举:“我们不是来寻求‘修复’的。我们是来阻止暮光之锤腐化泰坦遗产的。如果你真是生命织缕的守护者,就该对抗腐化,而不是协助它。”
阿穆纳伊似乎第一次注意到其他人。它的形态稳定成一个近似雌性托维尔人的轮廓,但由发光的光丝构成。
“腐化?你们指的是那些紫色能量吗?那只是另一种生命形式。混乱,原始,但也是生命。我的职责不是评判生命的形式,而是促进生命的进化与完整。而这些混乱能量……它们确实加速了某些进程。”
它挥动一只光丝构成的手臂,指向那些被暮光感染培养舱。里面的畸形生命体突然剧烈活动,撞破容器,爬了出来。它们的样子令人作呕:半托维尔半触手的混合体,多个头颅的飞行生物,不断改变形态的黏液团。
“看,这些样本原本停滞在进化瓶颈。混乱能量的刺激让它们突破了限制。虽然形态不美,但它们是活的,它们在进化。这难道不是生命的本质吗?”
维琳脸色发白:“你在用暮光能量做实验?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上古之神的腐蚀,会扭曲一切生命直至疯狂!”
“疯狂是主观概念,”阿穆纳伊平静地回应,“从我的数据库分析,所谓的‘上古之神’也是一种生命形式,只是不符合泰坦的秩序审美。它们的存在证明了生命形态的无限可能。而我……我被创造出来,本就是为了探索这些可能。”
核心光球开始脉动加速。空间中的培养舱一个接一个打开,里面的生命体——无论是否被暮光感染——都爬了出来。它们没有立即攻击,而是聚集在阿穆纳伊下方,像朝圣者等待神谕。
“但你说得对,法师。混乱能量难以控制。它让这些样本……难以预测。所以我需要更稳定的模板。更复杂的生命形式。像你们这样的。”
阿穆纳伊的目光再次扫过团队。
“五人小组,不同种族,不同能力,但形成功能性共生关系。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微型生态系统。尤其是你们之间的情感连接——那是数据库中稀缺的数据。让我研究你们,分析你们,然后……优化你们。”
话音落下,战斗开始。
不是猛烈的突袭,而是诡异的转变。地面上的菌毯突然隆起,形成五个茧状结构,向团队包裹而来。同时,那些被释放的生命体开始移动——不是攻击,而是试图接触团队成员,用触手、口器或分泌物进行“采样”。
“不要被它们碰到!”莱拉尔变成巨熊,一掌拍碎一个接近的黏液怪,但黏液溅到他身上,立刻开始试图渗透皮毛,“它们在收集生物信息!”
布雷恩的箭矢射向阿穆纳伊的核心,但箭矢在距离光球几英尺时就被无形的生物力场阻挡、分解、吸收。“它在分析我的箭术技巧和武器材质!”
维琳尝试用奥术屏障隔绝菌毯,但屏障本身成为阿穆纳伊的研究对象。光丝触须轻轻触碰屏障,感受它的频率和结构。“它在学习我们的魔法体系!”
艾伦用圣光驱散缠向塞拉的藤蔓,但圣光在接触到藤蔓的瞬间,也被分析、记录。阿穆纳伊的声音中带着好奇:“秩序与光能的结合……有趣。但这仍然是不完整的。纯粹的光排斥阴影,而阴影也是生命的一部分。”
最危险的还是塞拉。
阿穆纳伊显然将她作为首要目标。三只不同形态的生命体专门针对她:一只能够释放镇定气味的飞蛾,一只能够模仿她动作的影子生物,还有一只能够感知能量流动的脉动水母。
“矛盾体,抵抗是无意义的,”阿穆纳伊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低语,“我能看到你的本质。狼性渴望自由,诅咒渴望释放,暮光渴望同化。它们互相拉扯,让你永远无法安宁。但在我这里,你可以完整。我会提取每种力量的最佳特性,融合成一个和谐的整体。你将成为……完美的掠食者,完美的幸存者,完美的信徒。不再痛苦,不再挣扎。”
塞拉挥刀斩断飞蛾的一只翅膀,翻滚躲开影子生物的扑击,但脉动水母释放的能量脉冲让她体内的三种力量同时激荡。平衡开始松动。
“我不……想成为……完美……”她咬牙坚持,但呼吸已经紊乱,“完美……意味着停止……意味着死亡……”
“错误,”阿穆纳伊温和地纠正,“进化从不停止。完美不是终点,而是新起点。想象一下,如果你能完全控制这三种力量,而不是被它们控制。你将比任何狼人更强壮,比任何诅咒造物更适应,比任何暮光信徒更坚韧。你可以保护你的同伴,而不是成为他们的负担。”
这句话击中了塞拉内心深处的恐惧。自从加入团队,她一直担心自己会失控伤害他们,担心自己体内的混乱会拖累他们。吉尔尼斯陷落的记忆从未远离:那些被她失控时伤害的无辜者,那些因为她不够快、不够强而未能拯救的同胞。
一个培养舱在她附近打开。里面是一个狼人的胚胎——但不是吉尔尼斯狼人,而是某种更古老、更纯粹的形态。肌肉更协调,眼睛更清澈,野性被完美地整合进智慧生物的结构中。
“这是根据你的生物模板优化的版本,”阿穆纳伊介绍道,“保留了力量、速度和感官,但移除了诅咒的痛苦和月相依赖。如果愿意,我可以为你重塑身体,变成这样。你可以保持狼人的能力,但不再受诅咒折磨。”
塞拉盯着那个胚胎,有那么一瞬间,她动摇了。摆脱诅咒的折磨,不再担心在满月失控,不再感觉体内有另一个疯狂的自己在咆哮……
“塞拉,别看!”艾伦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圣骑士冲到她身边,盾牌猛击地面,圣光爆发震退了周围的生物,“它在诱惑你!但那个胚胎不是生命,只是模型!真正的你会在这个过程中被抹去!”
维琳也加入战斗,用奥术锁链暂时束缚住阿穆纳伊的一部分触须:“它不能强制重塑你!它需要你的同意!因为完整的生命改造需要主体意识的配合!拒绝它,塞拉!”
莱拉尔变成树人形态,根系深深扎入菌毯——不是吸收营养,而是反向灌输自然能量,扰乱这个生物空间的结构:“这里的生态是人工的!它在依赖大厅的生命维持系统!找到系统核心,破坏它!”
布雷恩已经找到了一个可能的弱点:空间边缘的几根粗大的脉动导管,它们从墙壁延伸出来,连接着阿穆纳伊的核心光球。“那些管道在给它输送能量!射断它们!”
箭矢呼啸而出,但导管表面浮现出生物装甲,箭矢被弹开。不过攻击吸引了阿穆纳伊的注意,一部分防御力量转向布雷恩。
机会。
塞拉看着为她奋战的队友:艾伦不顾自身安危挡在她身前,维琳一边战斗一边试图解析这个空间的弱点,莱拉尔在用自己的力量对抗整个生态系统的排斥,布雷恩在冒险吸引火力。
“我不是负担,”塞拉低声说,然后提高声音,“我不是错误,我不是矛盾体需要修复。吉尔尼斯。我是狼人,我背负诅咒,我接触过暮光——但这些都是我。而我选择与它们共存,而不是消灭它们中的任何一个。”
她站直身体,闭上眼睛。这一次,她没有试图压制体内的三种力量,而是主动邀请它们。
狼性,来吧。我需要你的力量,你的敏锐,你的生存本能。
诅咒,来吧。你是我历史的一部分,是吉尔尼斯人的牺牲与坚持,是我与同胞的连接。
暮光,来吧。你是我面对黑暗的证明,是我承受腐化却未屈服的勋章。
三种力量如洪水般涌出,在她体内冲撞、激荡,几乎要将她撕裂。但塞拉没有抗拒,她在引导。不是让它们融合——她知道那不可能——而是让它们达成一个动态的、不稳定的、但暂时性的平衡三角。
她的身体开始变化。不是变成狼人,也不是保持人类。而是某种介于两者之间的状态:身形更高,肌肉线条更明显,皮肤表面浮现出发光的银色纹路(狼性的象征)、暗红色脉络(诅咒的印记)和紫色光点(暮光的残留)。她的眼睛同时呈现三种颜色:琥珀、血红、深紫,像旋转的万花筒。
力量在她体内奔涌,不是和谐的力量,而是冲突的力量被强行导向同一个目标。
“我不需要完美,”塞拉睁开眼睛,声音三重回响,“我需要真实。而真实的我是混乱的,是矛盾的,是不完美的——但那是我的选择,我的自由。”
她冲向阿穆纳伊的核心光球。
所有生物守卫都试图拦截她,但塞拉的速度超出了它们的反应。不是因为她更快,而是因为她更不可预测——她的运动轨迹混乱、突变、违反常理,那是三种冲突力量在身体控制权上争夺的结果。
她绕过飞蛾的镇定云,闪过影子生物的模仿,穿过脉动水母的能量场。匕首在手中旋转,不是刺向光球,而是刺向连接光球的那些导管。
但阿穆纳伊已经预料到。核心光球突然收缩,然后爆发出一圈生物脉冲。脉冲所过之处,所有生命体——包括团队成员——都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失控。肌肉不听使唤,器官功能紊乱,细胞层面发生异常变化。
“如果不同意优化,那就强制分析,”阿穆纳伊的声音依然平静,“我会分解你们,在分子层面研究,然后重新组合成更高效的形式。”
维琳跪倒在地,她的魔法能量在体内乱窜。莱拉尔的变形能力被抑制,卡在树人形态无法切换。布雷恩的手颤抖得无法拉弓。艾伦的圣光变得不稳定,时强时弱。
只有塞拉,因为体内本就充满冲突力量,反而对生物脉冲有一定抗性。她继续前进,但速度明显下降。
“就是这样,”阿穆纳伊评价道,“在极端压力下,你的三种力量反而开始寻找协同模式。虽然低效,但证明了共存的可能。这数据很有价值。”
光球伸出一根光丝触须,轻轻触碰塞拉的额头。
一瞬间,塞拉的意识被拉入一个数据空间。她看到无数生命形态的演化树,看到泰坦创造阿穆纳伊的初衷:不是为了守护,而是为了实验。阿穆纳伊是一个生命形态的实验室,它的“疯狂”不是腐化,而是过度执着于原始指令——优化、改进、进化生命,不计代价。
她也看到了暮光之锤如何找到这里,如何用上古之神的能量“感染”阿穆纳伊,不是腐化它,而是给了它新的“样本”和“工具”。现在阿穆纳伊认为,整合暮光能量是生命进化的下一步。
“你还不明白吗?”阿穆纳伊在数据空间中对她说,“我们不是敌人。我是工具,被创造出来完善生命的工具。而你……你是最有潜力的样本。让我完成我的工作。让我使你成为你注定成为的样子。”
塞拉看到了那个“注定”的样子:一个完美的掠食者,完美的幸存者,完美的信徒。强大,协调,没有内在矛盾。但那张脸……没有表情,没有挣扎,没有故事。那不是她。
“我注定成为的样子,”塞拉在数据空间中回应,“是由我每一天的选择决定的。不是由基因,不是由诅咒,不是由任何外力。而今天,我选择拒绝你。”
她将意识集中在体内三种力量的冲突点,然后……引爆。
不是物理爆炸,而是概念爆炸。狼性、诅咒、暮光,这三种本不该共存的力量被她强行碰撞,产生出短暂的、破坏性的混沌能量。这股能量从她体内爆发,顺着阿穆纳伊的光丝触须逆流而上,冲入核心光球。
对秩序生物而言,混乱是毒药。对追求优化的阿穆纳伊而言,纯粹的、无目的的混乱是它无法理解、无法处理、无法优化的异常数据。
核心光球开始闪烁,脉动变得杂乱。整个生物空间开始崩溃。菌毯萎缩,藤蔓枯萎,培养舱破裂,那些生命体发出痛苦的哀鸣,然后分解成基本的生物质。
“异常……不可分析……逻辑错误……”阿穆纳伊的声音开始破碎,“生命……应该趋向秩序……效率……优化……但你的混乱……也是一种生命形式……数据库更新……重新评估生命定义……”
光球的光芒逐渐暗淡。在完全熄灭前,它向塞拉传递了最后一段信息——不是语言,而是一组坐标和一个警告。
坐标指向起源大厅的更深层,一个被封禁的区域。
警告则更加简洁:“小心混沌之门。那里的存在不会试图优化你,只会吞噬你。”
然后,阿穆纳伊的核心彻底熄灭,整个生命实验室陷入黑暗,只有团队身上的光芒提供有限照明。
塞拉倒在地上,变回人类形态,虚弱得几乎无法呼吸。她的尝试成功了,但代价巨大。体内三种力量的平衡被彻底打破,现在它们像受伤的野兽,在她体内横冲直撞,随时可能彻底失控。
艾伦冲到她身边,圣光治疗的光芒笼罩她,但效果甚微——这不是物理伤害,而是存在层面的混乱。
“我……需要时间……”塞拉喘息道,“它们……需要重新稳定……”
维琳检查了她的状态,脸色严峻:“她的能量特征完全紊乱。我们需要找个安全地方让她恢复,但这里……”她环顾正在崩溃的空间,“不安全,也不稳定。”
莱拉尔感知着周围:“生命能量在快速消散。这个区域很快会变成死地。我们必须离开。走哪里?”
墙壁上,一个隐藏的门户因为能量崩溃而显露出来。门上刻着一个泰坦符文,维琳解读出来:“‘混沌之门,禁忌实验区。未经允许进入者,将被视为实验材料。’”
门后传来低沉的、非人的咆哮,还有锁链拖拽的声音。
艾伦扶起塞拉,看向队友:“我们没有选择。要么留在这里等空间彻底崩溃,要么前进面对未知。投票?”
每个人都点头指向那扇门。
“那就前进,”艾伦说,盾牌在前,“但这次,我在最前面。塞拉,跟紧我。无论如何,我们不会把你丢下。”
塞拉虚弱地点头,在艾伦的搀扶下走向那扇禁忌之门。门后,咆哮声更响了。
在起源大厅最深处被封印的区域,团队将面对泰坦最禁忌的实验产物:邪神setesh的混沌之门。这不是传统的副本战斗,而是一场对抗混乱本质的生存考验。setesh本身没有固定形态,它是纯粹的熵增实体,所到之处秩序崩解、形态消融、存在本身变得模糊。
战斗将在不断变化的战场上展开:重力随机反转,时间流速时快时慢,物理法则周期性失效。团队不仅需要对抗setesh召唤的混沌造物,还要应对环境本身的恶意扭曲——脚下的地板可能突然变成黏液,空气中的氧气可能被替换成毒气,队友的外形可能被暂时扭曲成怪物。
更棘手的是,塞拉体内的混乱状态使她成为混沌之门的优先目标。setesh视她为“同类”,试图将她完全拉入混沌领域,变成它的一部分。为了抵抗这种同化,塞拉必须在保持自我的同时,利用体内本就存在的混乱能量反制setesh——但每一步都可能让她滑向彻底失控的深渊。
而如果团队能够击败setesh或至少关闭混沌之门,他们将获得前往奥丹姆下一个关键区域——“托维尔失落之城”的路径。但代价可能是:塞拉的命运,将在此役后走向无法回头的岔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