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沿着原路返回,避开几处新出现的、明显被更强大气息盘踞的危险区域,林玄一行人终于有惊无险地穿过了迷雾沼泽的边缘地带。当脚下重新踏上坚实干燥的土地,空气中那令人不适的湿腐与毒素气息被略带寒意的、混杂着草木与尘土味道的蛮荒之风取代时,所有人都暗自松了口气。
冰心服用了林玄炼制的疗伤丹药,又有凌清漪以精纯冰魄灵力持续温养,伤势已基本稳定,只是元气大损,面色依旧苍白,左臂行动仍有些不变,至少已无性命之忧。
回首望去,那片笼罩在灰蒙蒙雾气中的死寂沼泽,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灰色巨兽,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神秘与危险。
“先回镇荒城。”林玄做出决定。冰心需要更好的环境静养,他们也急需补充消耗的物资,并打探如何获取前往北原的“路引”。
就在他们准备动身返回镇荒城时,林玄的神识微微一动,捕捉到了远处天际传来的、一丝极其隐晦却又异常精纯的佛门梵唱波动,以及随之而来的、如同暮鼓晨钟般涤荡心神的威严佛力。
这佛力……似乎与下界西漠金刚寺苦禅罗汉等人修炼的佛力同源,却更加古老、浩大、精纯!
他猛然想起凌清漪曾提及,中土神州西漠有佛门圣地,金刚寺便是其中翘楚。而自己飞升前的人界,同样有西漠金刚寺传承……
“难道……”林玄心中泛起波澜,“人界的佛门传承,甚至其他道统,本就源自这元界,甚至可能源自更高层次的世界?只是不知在何等久远的年代,因何缘故流落下界,逐渐演化成了不同的分支?”
这个念头让他对元界的认知又深了一层。同时,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下界那位与他亦友亦知己、佛法精深、气质空灵的净尘大师。不知她如今,可还安好?是否也已觅得飞升之机?
思绪稍纵即逝,林玄收敛心神。元界广袤,因果错综,日后若有机会,自当探寻这些传承之间的联系。眼下,还是先顾好眼前之事。
回到镇荒城,城中依旧维持着那种粗犷而混杂的氛围。他们先回到了磐石居客栈。客栈老板见冰心受伤,也只是多看了一眼,并未多问,显然对这种从迷雾沼泽带伤归来的情况早已司空见惯。
安顿好冰心静养后,林玄让冰河与冰岳继续外出,一方面采购补充丹药、符箓、御寒物资(为进入北原作准备),另一方面则重点打探获取“路引”的途径。
他自己则带着凌清漪,来到了城中一处相对安静、专门为高阶修士提供服务的茶楼“听风阁”,要了一个雅间。一来让凌清漪稍作放松,她为冰心疗伤消耗不小;二来也打算从这鱼龙混杂之地,听听近期中土神州东部,特别是镇荒城周边的风声。
茶楼中人不多,但气息都不弱。林玄化神后期的修为并未刻意掩饰,自然引得不少人侧目,但也无人敢轻易打扰。他与凌清漪对坐窗前,看似悠闲品茗,实则耳听八方。
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传入耳中,多是关于迷雾沼泽中某处新发现的遗迹、蛮荒深处某部落的异动、或是某某冒险队伍又获得了什么珍稀材料。其中,有几条信息引起了林玄的注意。
“……听说了吗?‘黑煞盟’的人最近在城东一带活动频繁,好像在找什么人。”
“黑煞盟?那群专干脏活的黑老鼠?他们不是主要在‘坠龙渊’那边活动吗?怎么跑到镇荒城来了?”
“谁知道呢,据说他们的副盟主‘鬼叟’前些日子亲自来了,那可是化神后期的人物,阴得很……”
“还有啊,城西‘万兽山庄’好像接待了几位从‘中域’来的大人物,气息强得吓人,连庄主都亲自作陪……”
“中域来的?难道是‘天剑宗’或者‘玄阴教’的人?他们跑来这穷乡僻壤干嘛?”
黑煞盟?鬼叟?林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这名字听起来就不像善类,而且活动频繁……联想到之前鬼阎可能与“墟”势力有所勾结,难道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来的大人物……
“看来,镇荒城也不太平了。”凌清漪显然也听到了那些议论,冰眸中闪过一丝寒意,传音道。
林玄微微点头,正欲说话,忽然,茶楼门口走进来两人。
当先一人,是一名身披陈旧但干净的土黄色僧袍、手持九环锡杖、面容慈悲祥和的老僧。他须发皆白,脸上布满风霜皱纹,但一双眼睛却清澈明亮,如同婴儿,周身散发着纯净平和的佛光,修为赫然已达化神后期圆满!而他身后跟着的一名年轻僧人,亦是宝相庄严,有元婴中期修为。
这老僧一出现,茶楼中不少修士都肃然起敬,甚至有人起身合十行礼。显然,佛门弟子在这蛮荒边城,颇受尊敬。
林玄的目光落在老僧身上,心中又是一动。这老僧的佛力气息,与之前感知到的那丝梵唱同源,但更加内敛深厚,且……与下界金刚寺的佛力,相似度更高!甚至连那锡杖的样式、僧袍的某些细节纹路,都有几分神似!
老僧似有所感,清澈的目光也转向林玄这边。当看到林玄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讶异,随即恢复平静,对着林玄所在的方向,单手竖于胸前,微微颔首,算是见礼。
林玄也起身,拱手还礼。对方并未释放敌意,且是佛门高僧,礼数不可缺。
老僧并未过来搭话,只是带着年轻僧人在另一处靠窗的座位坐下,点了两杯清茶,便闭目静坐,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然而,就在老僧进入茶楼后不久,一股阴冷、晦涩、带着浓重血腥与怨气的强大神识,如同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扫过了整个听风阁!
这神识的强度……化神后期!
林玄心中一凛,立刻警觉!凌清漪也瞬间绷紧了身体,冰眸中寒光闪烁。
这股神识肆无忌惮,充满了恶意与贪婪,尤其是在扫过林玄和凌清漪时,明显停顿了一下,仿佛毒蛇锁定了猎物!它并未掩饰自身,显然来者实力强横,有恃无恐!
茶楼中其他修士也感受到了这股恐怖的神识,瞬间鸦雀无声,不少人脸色发白,额角见汗,修为低的甚至开始瑟瑟发抖。
那闭目静坐的老僧也缓缓睁开了眼睛,清澈的眸中闪过一丝凝重,望向茶楼之外。
“桀桀桀……好精纯的冰魄气息,好旺盛的生命精元!还有一股……让本座都感到心悸的火焰味道……不虚此行,真是不虚此行啊!”
一个如同金属摩擦般刺耳难听、却又带着无穷邪异魅力的声音,直接响彻在茶楼内每一个修士的识海之中!
伴随着声音,茶楼门口的光线猛地一暗。一个身穿宽大黑袍、身形干瘦如同骷髅、脸上戴着半张狰狞鬼脸面具的老者,如同鬼影般飘了进来。他周身笼罩在一层粘稠的、不断扭曲的黑红色煞气之中,煞气中隐隐有无数痛苦哀嚎的面孔浮现又湮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与污秽。其气息之强,赫然正是化神后期!且比林玄在赤炎城遇到的、施展邪法后的鬼阎,更加凝实、更加邪恶!
他的目光,如同两把淬毒的钩子,死死地钉在了林玄与凌清漪身上,毫不掩饰其中的贪婪、杀意与……一种近乎变态的兴奋。
“黑煞盟……鬼叟?!”茶楼中,有人惊恐地低呼出声。
鬼叟!黑煞盟副盟主,化神后期的邪道巨擘!他竟然亲自出现在了这里,目标直指林玄一行人!
与此同时,茶楼外,数道同样阴冷凶戾的气息迅速靠近,将听风阁团团围住,其中两道赫然也是化神初期!显然是鬼叟带来的手下。
茶楼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剑拔弩张!
林玄缓缓站起身,将凌清漪护在身后,眼神冰冷地看着步步逼近的鬼叟。他没想到,危机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一个化神后期,两名化神初期,还有若干元婴手下……这阵仗,比赤炎城外那一战,更加凶险!
“小辈,交出你身上的火焰传承,还有那个冰魄女修,本座可以考虑……留你一个全尸。”鬼叟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声音如同夜枭啼哭。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位一直静坐的老僧,忽然也站了起来,手持锡杖,挡在了林玄与鬼叟之间。他面容依旧慈悲,声音平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阿弥陀佛。鬼叟施主,镇荒城内,禁止私斗,更禁掳掠同道。此乃人族与蛮荒诸族共立之规。还望施主,莫要自误。”
老僧的修为虽只是化神初期,但此刻挺身而出,面对化神后期的鬼叟,竟无半分惧色,周身佛光湛然,与鬼叟那滔天邪煞隐隐形成对峙!
林玄看着老僧的背影,心中一动。这位素不相识的佛门高僧,竟在此时选择站出来?
鬼叟面具下的眼睛猛地一眯,阴冷地看向老僧:“西漠来的秃驴?敢管本座的闲事?活得不耐烦了?”
“贫僧金刚寺,慧明。”老僧合十,声音清晰,“并非管闲事,只是提醒施主,此地规矩。况且,这位林施主身上,有与我佛门有缘之物,贫僧亦不能坐视不理。”
有缘之物?林玄心中疑惑,自己身上有何物与佛门有缘?
鬼叟闻言,怒极反笑:“好好好!一个不知死活的秃驴,一个身怀重宝的小辈,还有一个绝佳的炉鼎……今天,本座便一并收了!看谁能阻我!”
话音未落,他周身黑红煞气猛地爆发,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鬼爪,带着凄厉的鬼啸与冻结神魂的阴寒,同时抓向林玄、凌清漪以及慧明老僧!与此同时,茶楼外那两名化神初期的邪修也悍然出手,一道漆黑刀罡与一片腥臭毒雾,轰然破墙而入!
大战,一触即发!而这突如其来的、涉及佛、邪、以及神秘传承的冲突,又将如何演变?林玄能否在这化神后期的恐怖压力下,再次杀出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