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再次笼罩赤炎城,白日里的喧嚣渐渐沉淀,只余下各处楼阁的阵法灵光与巡逻卫队整齐的脚步声,为这座不夜城点缀着秩序与生机。然而,在这秩序的表象之下,某些阴影正蠢蠢欲动。
赤霄阁小院,静谧如常。洛璃经过白日的休憩与滋润,容光焕发,正在院中与凌清漪低声交谈,请教一些冰系法术的细微控制技巧。凌清漪虽清冷,但对洛璃的请教却颇为耐心,冰蓝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显得柔和许多,偶尔看向洛璃时,还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与……某种接纳后的释然。白日里洛璃醒来后,对她态度依旧亲近自然,甚至带着一丝依赖,那份坦荡与真心,让她心中最后一点因林玄而产生的微妙芥蒂,也悄然消散。或许,正如洛璃所说,多一个可以信任依靠的姐妹,在这险恶的修仙路上,并非坏事。
林玄则依旧在静室中“入定”,但他的心神,早已与布设在院落的预警阵法,以及自己那如同水银泻地般铺开的神识网络融为一体。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白天潜伏在四周的“钉子”,在夜色渐深后,开始有了细微的移动,彼此间似乎在进行着无声的交流与协调。空气中的恶意与杀机,如同墨汁滴入清水,缓缓晕染开来,越来越浓。
“三名元婴后期,五名元婴中期,还有……两名气息极为隐晦,擅长隐匿与刺杀,应该是专业的杀手,修为也在元婴巅峰。”林玄心中默默评估着。这股力量,足以在瞬间摧毁一个没有化神坐镇的中型势力。看来,炎煊或者说幕后之人,是真的想趁拍卖会前,将自己这个“变数”彻底抹除,至少也要重创,让他无法参与竞拍。
他们选择在客栈动手,显然是经过算计。赤炎城虽有禁令,但只要动作够快,在客栈防御被彻底激活、执法队赶来之前完成袭杀并撤离,事后便可推给“不明势力仇杀”或“劫修”,以炎煊在拍卖行和城中的能量,大概率能将事情压下去。
“可惜,你们算错了一点。”林玄心中冷笑,“我并非普通的化神初期,甚至不是普通的化神后期。”
就在子时三刻,万籁俱寂,连巡逻卫队的脚步声都远去片刻的间隙——
嗡!
小院外围,林玄布下的第一重预警阵法被同时从三个方向触发!并非强行破解,而是以一种极其高明、近乎“润滑”的方式,被三枚闪烁着幽蓝光泽、不断扭曲空间波动的细针状法器短暂干扰、洞穿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不引起灵力波动的缝隙!
紧接着,五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便从那三个缝隙中悄无声息地滑入!正是那五名元婴中期的修士,他们动作迅捷如电,配合默契,一人直扑林玄所在的静室窗户,两人扑向洛璃与凌清漪所在的院落中心,另外两人则如同壁虎般吸附在院墙阴影处,双手掐诀,迅速布下隔绝内外声响与灵力剧烈波动的“禁音隔灵结界”!
几乎在同一时间,静室屋顶、院落假山阴影中,那两名专业杀手的身影如同从虚无中浮现,手中各持一柄狭长漆黑、没有一丝反光的短刺,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两条真正的毒蛇,锁定了静室内“盘坐”的林玄以及院落中的洛璃!他们的攻击,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凝练到极致的、专破护体灵光与肉身的毁灭性能量!
而那三名元婴后期修士,则分别悬浮在小院上空三个方位,并未立刻动手,而是双手急速挥舞,祭出三面血红色的三角阵旗!阵旗迎风便涨,瞬间化为三面巨大的血色光幕,彼此连接,形成一个倒扣的血色碗状结界,将整个小院连同先前的禁音结界一同笼罩!这血色结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与强大的禁锢之力,不仅彻底隔绝了内外,更隐隐有侵蚀灵力、削弱神魂的效果!
“血煞困仙阵!”院落中,凌清漪脸色一变,认出了这歹毒的阵法。此阵需要至少三名元婴后期修士以精血催动,威力巨大,足以困住化神初期修士一时三刻!
“敌袭!”洛璃反应极快,曦炎剑已然出鞘,炽白的曦光瞬间照亮院落,迎向扑来的两道黑影。凌清漪虽重伤未愈,但战斗本能仍在,冰玉长剑在手,冰魄灵力迸发,化作数道凌厉的冰晶剑芒,护住自身与洛璃侧翼。
然而,那两名杀手的攻击实在太过刁钻狠辣,速度也快得惊人!洛璃的曦炎剑光与一道漆黑短刺碰撞,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她只觉得一股阴寒歹毒的力量顺着剑身传来,手臂微麻,气血一阵翻腾!另一道短刺则诡异地绕过了凌清漪的剑芒,直刺她眉心灰点所在!
“定。”
一个平澹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又似源自太初,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人耳畔,更直接回荡在他们的识海深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那五名扑入院中的元婴中期修士,保持着前冲或施法的姿势,僵立原地,眼中充满了惊骇与茫然;那两名杀手刺出的短刺,悬停在距离目标仅有三寸的空中,再也无法前进分毫;空中那三名维持阵法的元婴后期,挥舞阵旗的手臂停滞,周身灵力仿佛冻结;就连那血色结界的流转,也出现了刹那的迟滞!
太初道域雏形——时空凝滞!
虽然范围仅限小院,持续时间也极短,但对于林玄这样的强者而言,这刹那的凝固,已然足够!
静室窗户无声破碎,一道青衫身影如同幻影般出现在院落中心。林玄手中并无斩孽剑,他只是并指如剑,对着空中那三名元婴后期修士所在,轻轻一点。
三道微不可察的灰蒙蒙指劲,穿越了凝固的时空,精准无比地没入那三名修士的眉心。
噗!噗!噗!
如同气泡破裂的轻响。三名元婴后期修士眼中神采瞬间熄灭,连同体内元婴一起,生机被那归墟指劲彻底终结、湮灭!血煞困仙阵失去支撑,血色光幕剧烈闪烁几下,轰然破碎!
时空凝滞的效果也在这一刻消失。
那五名元婴中期修士和两名杀手只觉身体一轻,但还未等他们做出任何反应,便看到空中三名同伴如同断线风筝般坠落,气息全无!
“什么?!”
“不可能!”
惊骇欲绝的尖叫刚刚出口,林玄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掠过。
剑光未显,只有一道道朴实无华的掌印、指风,却蕴含着太初之道的磅礴伟力与归墟寂灭的真意。每一击都精准地落在剩余七人的丹田、识海或功法运转节点。
彭!彭!彭!
闷响接连响起。五名元婴中期修士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如同破麻袋般被击飞,撞在院墙或结界上,筋骨尽碎,元婴溃散。那两名杀手倒是反应极快,在攻击临体的瞬间猛地燃烧精血,化作两道黑烟向不同方向激射,试图遁走。
“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林玄声音冰冷,左右手同时虚抓。
太初领域之力发动,两股无形的束缚力场瞬间笼罩住那两道黑烟。黑烟剧烈挣扎,却如同陷入琥珀的飞虫,速度骤降。林玄指尖弹出两点混沌星火,没入黑烟之中。
“啊——!”凄厉无比的惨叫从黑烟中传出,那是灵魂被太初之火灼烧净化带来的极致痛苦。黑烟迅速消散,露出其中两名面色扭曲、气息迅速衰败的枯瘦身影,从半空中坠落,再无生息。
从袭击发动,到十名元婴修士尽数伏诛,整个过程,不超过三息时间!
院落中,尘埃落定,只有浓郁的血腥味和残留的能量波动,昭示着刚才发生了一场何等短暂却又致命的交锋。
洛璃持剑而立,微微喘息,眼中满是震撼与后怕,但更多的是对林玄强大实力的骄傲。凌清漪也收剑而立,冰蓝色的眼眸望着那傲立场中的青衫身影,剧烈的心跳却并非全因方才的险境。
太快了……太强了……这就是他真正的实力吗?面对精心策划、阵容堪称豪华的袭杀,竟如清风拂山岗般轻易化解,视十名元婴如无物!那份从容,那份掌控一切的绝对力量,如同最炽热的烙印,狠狠烫在她的心尖。
更让她心绪剧烈翻腾的是,刚才那生死一瞬,短刺临眉的刹那,她脑海中闪过的,竟不是对死亡的恐惧,也不是对宗门责任的遗憾,而是……遗憾未能再看他一眼,未能……亲口回应他那月下的告白。那份强烈到几乎冲破理智的情感,如同决堤的冰河,在她心防彻底融化的此刻,汹涌奔腾,再也无法抑制!
她看着他平静地挥手清理战场,收起那些杀手身上可能有价值的储物法器,检查阵法破损……每一个动作都沉稳冷静,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身上的尘埃。
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混合着劫后余生的悸动、对他强大实力的倾慕、以及那份早已深种却一直压抑的情愫,勐地冲上凌清漪的头顶。
她忽然迈步,不顾洛璃还在场,不顾自己圣女的身份,也不顾身上伤势未愈,几步走到林玄面前。
林玄停下动作,有些诧异地看向她:“清漪?可是受了惊吓?还是伤势……”
话音未落,凌清漪已伸出微微颤抖的、冰凉的手,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臂。
林玄微微一怔。
月光下,凌清漪仰起脸,冰蓝色的眼眸不再清冷,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决绝的炽热情焰,苍白的脸颊因为激动而染上醉人的红晕,眉心的灰点在此刻竟显得不那么刺目。
“林玄。”她开口,声音不再是清泉击石,而是带着一丝沙哑与颤抖,却无比清晰坚定,“那夜你说的话……我回答了。”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勇气,一字一句道:“我心亦然。”
四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林玄耳边,也炸响在一旁的洛璃心中。
凌清漪说完,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微微一晃,却依旧倔强地抓着他的手臂,冰蓝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等待着他的回应,也像是在确认自己的选择。
林玄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绝美而苍白的容颜,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炽热情意与破釜沉舟般的勇敢,心中涌起滔天巨浪。他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染着红霞的脸颊,拇指轻柔地摩挲着。
“我听到了。”他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无尽的珍惜,“此生,定不负卿。”
凌清漪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眼中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却又倔强地不肯落下。她轻轻靠向他的肩膀,将脸埋在他颈侧,感受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与温度。
洛璃在一旁静静看着,眼中闪过一丝湿润,随即化为释然与祝福的笑容。她悄然转身,走向自己的静室,将这片月色与温情,留给这对刚刚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的有情人。
然而,温情并未持续太久。
小院外,远处夜空中,陡然传来数道尖锐的破空声与强大的灵力波动!赤炎城的执法队,终于察觉到此处异常的能量爆发(尽管被结界削弱,但林玄最后击杀杀手的动静以及阵法破碎的余波,终究是泄露了一丝),正急速赶来!
更让林玄眼神微凝的是,在他的神识感知中,除了迅速靠近的执法队,还有一道极其隐晦、却让他都感到一丝危险的气机,自赤炎城某个方向升起,遥遥锁定了此地!那股气息……绝非寻常化神!恐怕是赤炎城真正坐镇的强者,被方才的战斗惊动了!
袭杀虽破,但更大的风波,似乎才刚刚开始。而凌清漪这份在生死边缘迸发、毅然决然表露的心意,也预示着,他们之间的关系与未来,将更加紧密地绑定在一起,共同面对即将到来的、更严峻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