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棂,带着海边特有的清冽,洒进室内。
那袋灵石搁在枕边时,还带着我储物袋里温养的淡淡暖意,上品灵石的辉光在晨雾般的光线里流转,煞是好看。
耳边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萧沉睡得似乎很沉,昨日那场由绝望开端、以疲惫收场的纠缠,耗尽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气力。他侧身蜷缩着,黑发散落在枕上,遮住了半边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微微颤动的睫毛。
他这副全无防备的睡颜,让我心头某个角落无端地软了一下,旋即又被更复杂的情绪淹没,昨日他那句“我戴”,那主动贴上来却又像献祭般的亲吻,还有此刻这全然依赖的姿态……一切,都像一团缠满了尖刺的藤蔓,将我紧紧裹住,呼吸都带着细密的疼。
我几乎是带着点笨拙的、难以言喻的期许将灵石放在了他的枕边。
经过昨日那般激烈又晦暗的争吵纠缠过后,我想起萧沉说过的男侍得到了灵石赏赐的事情,平日只顾着他衣食无忧,是我疏忽了,大婚在即,他总该有些自己的用度。
我想按他说的,把我疏忽的都一一弥补上,想着等他醒来看到,或许能冲淡一些昨日的难堪。
我收拾妥当,端着早膳回到内室。
萧沉已经醒了。他半靠在床头,锦被只搭在腹间,露出线条流畅的上身和那些尚未完全淡去的旧伤痕。他没有动,甚至没有看那袋灵石,只是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明晃晃的天光,脸上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那袋灵石就躺在他手边不远,灵光熠熠,却仿佛与这房间里的死寂格格不入。
“醒了?”
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温柔平常,将早膳放在桌上,
“起来用些早膳吧。”
他这才缓缓转过头,目光掠过食案,最后定格在那袋灵石上。他的视线在那里停留了几息,长得出奇,然后,极其缓慢地,移到了我的脸上,晨光描摹着他侧脸的线条,那半张疤痕在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眼神很空,却又好像带着某种冰冷的、能将人穿透的审视。
“妻主,”
他开口,声音因为初醒而有些低哑,却异常清晰:
“这是何意?”
他的语气让我,心下莫名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快大婚了,你看看缺什么,或是想要什么,自己去城里挑些合心意的。”
他闻言,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那不是笑,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赏得……真及时。”
他轻轻地说,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渣,“是觉得……昨夜我伺候得太乏味,让妻主不够尽兴,所以……以后都不必再费心伺候,只需用这个……就能打发了吗?”
我的呼吸一滞,端着粥碗的手指猛地收紧,瓷器发出细微的咯吱声。“萧沉!” 带着被误解的怒意,“你胡说什么!我只是……”
“只是什么?”
他截断我的话,撑着坐起身,锦被滑低了些,露出腰腹间几点暧昧的淤红,那是昨夜疯狂的余烬。
他的目光钉子般钉在我脸上,语气平淡得近乎残忍:
“妻主是不是……反悔了?”
“昨夜我那般不知廉耻地主动求欢,让你反悔了给我的承诺?反悔许了我夫君的名分?”
“所以急着用这东西,划清界限?”
“你胡说什么,我没有反悔!”我高声说道,根本不明白他为何会说这些。
他恍若未闻,顿了顿,视线再次落回那袋耀眼的灵石上,眼底翻涌起我从未见过的、深黑粘稠的绝望与自嘲。
“还是说,在妻主眼里,我与那幻情居里,乃至……任何一处青楼楚馆中的男伎,并无分别?伺候好了,客人满意了,便得些赏钱,银货两讫,彼此干净?”
青楼。男伎。
这几个字像淬了火的鞭子,狠狠抽在我的耳膜上,瞬间点燃了我压抑两天、乃至更久的所有焦躁、委屈和暴怒!我猛地将粥碗顿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汤汁溅出。
我胸腔里所有的血液!荒谬!耻辱!他竟敢……他竟敢把我们之间的一切,贬低到如此污秽不堪的境地!
“萧沉!你大早上发什么疯!” 我一步跨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瞪着他!
“你竟敢……竟敢如此辱我们?!把你我之间比作那种肮脏龌龊的交易?!”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枕边那袋此刻显得无比刺眼的灵石:“我给你这个,是让你……”
“是让我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大婚时用。”
他接过我的话,语气平静得可怕,却比任何嘶吼都更伤人,“我懂。妻主总是有道理的。……就像当年对那位云飞羽公子一样。”
云飞羽?
突然提他干什么?
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尚未从这记重击和茫然中回神。
他抬眼看我,那双总是盛满复杂情绪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洞察般的嘲讽,和一丝……近乎同归于尽的快意?
“说起来,”
他语速慢下来,每个字都像精心打磨过的毒刃:
“妻主似乎同我提过一位……名唤云飞羽的公子?”
我茫然地看着他。
“听你说他生得与我有几分相似,而且也得过妻主救命之恩。”
他眼中那冰冷的讽刺更深了,甚至带上了一丝快意的残忍。
“妻主当年救他于危难,想必……也是这般体贴周到吧?”
“只是不知那位云公子,后来可得了妻主多少赏钱?妻主那时候是否也如今日这般出手阔绰。”
“妻主当时说的‘不再介入他的因果’,便是如此……钱货两清,看着他自生自灭,甚至……沦落青楼也袖手旁观的意思吧?”
他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空空荡荡,砸在我心口,却重若千钧。
他微微倾身,靠近我,气息拂过我的脸颊,带着宿夜的微凉和熟悉的清冷气息,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字字诛心:
“那我呢?妻主如今对我,是不是与当年对他一般……想要提前结算,免得日后麻烦?”
“还是为了方便……等我哪一日,也‘机缘巧合’,沦落到需要明码标价、卖笑求存的地步……妻主再好心好意的拿着灵石,来赏我口饭吃?”
他顿了顿,目光淬着冰,划过我的脸。
“顺便……也能缅怀一下,这张与他,与我们都有几分相似的脸?”
他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意未达眼底,只剩下一片荒芜。
“也好,将来作为您给下一位,解释为何不介入我因果的,现成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