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到锁国之事上，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此刻借着酒意和还算融洽的气氛，便问了出来：
“洛将军，我有一事不解。凤翔国，物产丰富，地理位置也并非闭塞，但这这鸾镜城每年只开放一个月互市，其余时间皆锁国？
“按理说，男子入凤翔国内灵力被压制，并不影响国内男女地位的稳固，为何锁国时间要如此之长？这样岂不是限制了与外界交流，于商贸、乃至凤翔国自身的发展，岂非也有诸多不便？”
这个问题似乎问到了点子上。
洛惊澜放下酒杯，脸上露出一抹神秘而略带矜傲的笑意。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只有凤翔国高层才知晓的秘密：
“楚倾，你有所不知。我们凤翔国屹立至今，女子为尊，靠的并非仅仅是武力或资源。”
我心中一动，与萧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哦？愿闻其详。”
洛惊澜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笃定：
“我凤翔国，乃是受古老法则的福泽与庇佑之地。”
古老法则？福泽？我微微蹙眉。
“这法则无形无质，却真实存在，弥漫在国境每一寸土地，每一缕空气之中。外来的修士，尤其是女子，在此地待得久了，便会……更舍不得离开。”
我更疑惑了：“舍不得离开？是因为此地女子地位尊崇，生活自在？”
“是，也不全是。”
洛惊澜目光加深，在我和萧沉脸上扫过，带着一种洞察般的意味：
“那法则的影响，更深层。它会让久居于此的人……更遵从自己的本心。”
“更遵从本心？”我蹙眉。
“对，或者说，更……崇信自身性别的力量与欲望。”
“简单来说，在我凤翔国，女子的欲望，只要符合国家规定，便可被正视，甚至……无限放大。呆的时间越长，便越是如此。你会觉得身心舒畅，念头通达，仿佛卸下了外界那些不必要的枷锁。”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问的，为何每年互市只开一月？就是因为，大部分外来女修，只要在我国境内连续待上一年，便再也无法适应外界的生活了。”
她摇了摇头，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优越与怜悯：
“外面的男人，粗鄙不堪，根本无法满足她们被这里滋养、放大后的心性与需求。”
“外面的女人，也大多浑浑噩噩，不懂得为自己争取应有的地位与享受。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为了避免外界势力因人员滞留而来找麻烦，也为了保持我国血脉的纯粹，故而才定下此策。”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戏谑：
“想必你们刚入城时，守卫或者引路人也曾提醒过你们吧？乐不思蜀，舍不得离开，可不是说说而已。”
！！！
我脑中“轰”的一声，如同惊雷炸响！
为什么洛惊澜反复暗示我“待久了就不想走了”？
为什么守卫和小泉都反复提及“来了的女修都乐不思蜀”？
原来如此！
这根本不是什么风俗习惯的问题！
原来……所谓的“法则福泽”竟是这种东西？！
这凤翔国，竟然笼罩着如此诡异而强大的古老法则！
类似“法则”或“领域”的力量，它如同一个巨大的温床，不断滋养、放大着境内女性的欲望和对自己性别的优越感！潜移默化地改造着外来者的心性！
我下意识地看向萧沉。只见他脸色煞白，手指因为握拳用力而指节泛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以及一丝深切的、仿佛坠入冰窟的恐惧。他显然也听懂了洛惊澜话中的含义。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一种新的、更深的不安。
我们二人，都是外界之人。
我，身为女子，是否会如洛惊澜所说，逐渐被这法则影响，变得乐不思蜀？
他，作为男子，身处这法则之下，又会如何？
所有的疑惑，所有那些细微的、让我不安的变化，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答案！
我到了凤翔国后，对他的占有欲变得如此强烈甚至偏执？
我对那四个男侍的服侍，从排斥到习惯，甚至隐隐享受？
难道……我也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受到了这“法则”的影响？
那么，我对他的感情，那份两世执着、近乎疯狂的占有欲，究竟有多少是出自我的本心，又有多少……是受这法则扭曲、放大后的产物？
而他所感受到的“亲切感”，他那“灵魂的回应”，是否……也受到了这法则的干扰？
海风依旧从窗口灌入，带着微咸的气息，但我却感觉不到丝毫凉爽，反而有一股寒意，从脊椎悄然升起。
这些念头让我通体生寒。
洛惊澜似乎很满意我们震惊的反应，哈哈大笑着再次举杯：
“来！不说这些了！楚倾，你既然来了，就好好享受在凤翔国的日子！”
“预祝你大婚之喜，与你的正夫……嗯，萧沉，是吧？白头偕老！”
“虽然姐姐我觉得你有点亏，但你自己乐意就好！”
“总之，楚倾，姐姐我是真心盼着你能多留些时日！干杯！”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端起酒杯，与她虚碰一下，却觉得杯中酒液，前所未有的沉重。
窗外，海天一色，夕阳开始为云层和海面镀上金边，景色壮美依旧。
但雅间内，方才看似热闹的宴饮气氛，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声的惊涛，在我与萧沉心中，剧烈地拍打着岸礁。
回“栖心居”的路上，我与萧沉一路无话。
海风很凉，吹得人清醒，却吹不散心头那沉甸甸的阴霾。
他沉默地走在我身侧，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寂而沉默。
而我，同样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