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以‘云川号’为网眼,在一些流民聚集、官府控制薄弱的交界地带,设立‘以工代赈的地点’。”喻万春说出了最初的想法。
“白给粮食咱们自己怕是不够了。”杨大说出了关键点。
其实不用杨大说,大家都知道白给的东西,多少都不够!
“不白给粮食,就按以工代赈的思路来说,最后我们肯定是会赚的。如果再加上部分药材的初步加工利润还会上升。”
“而我们只提供食物、基本工钱和简单的秩序。”
喻万春解释道。
“如果点设的多的话,需要大量粮食和物资,同样显眼。”李小北计算着说道。
“所以需要‘边缘贸易’和‘物资调剂’来掩护。”喻万春眼中闪烁着计算的光芒,“我们将购粮行为化整为零,通过不同渠道、不同时间,分散进行。”
“运往‘工赈点’的物资,混杂在我们正常的商货物流中。同时,这些工赈点本身,可以成为我们未来的眼线、据点,甚至是兵源的初步筛选地。”
“与汉阳王和朝廷的交易呢?”陈实问。
“继续,甚至加强。”喻万春道,“我们需要他们的金银,更需要与他们产生因利益牵扯而产生的‘默契’与‘忽视’。
“但我们核心的力量积累、人员训练,必须完全隐藏,或者就在这些即将建立的、看似只为求活的流民营中。”
他看向李南风,“南风兄,你训练的徒弟们可组建‘护商队’,明面上保障云川号商路,暗地里开始基础操练。教材我会准备。”
李南风胸膛起伏,他似乎一直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随后喻万春又看向杨大、杨二,“咱们的高炉工得全力开工了,这次农具就先放在一边吧,重点是刀、剑、抢!”
杨二摩拳擦掌,男人对于武器是出奇的痴迷,在座的不少人早就想给自己换上一把好刀好剑了,可是喻万春下了死命令,先生产农具,至于刀只给李南风打造了一把,
最后,他看向陈实,“蒙学要继续,不仅教谷中孩子,工赈点流民的孩子,符合条件的,也要吸纳进来。”
“咱们教的不仅是圣贤书,还有算数、地理、以及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的道理。”
喻万春知道文化的普及代表着明事理,所以教育是重中之重。
“先生,那我们何时亮旗?”杨五又问出了核心的问题。
喻万春走到窗边,望向山谷外沉沉的暮色。
隔壁的读书声已经停了,山谷归于宁静。
“当时机成熟,当我们的‘工赈点’连成一片,当我们的‘护商队’足以控制几条要道,当我们的粮仓和武库足够支撑一场战役,当这天下饥民之怨达到鼎沸”
喻万春说了一长串的当,可这些当都是他们的时机。
“等到那一刻,就不是我们选择亮旗,而是大势推着我们,不得不亮旗。”
脸上重新露出了那种惯常的淡然笑容,目光扫过一张张激动的脸。
“然后,便是一砖一瓦,聚沙成塔。天下事,急不得,更乱不得。我们隐于这乱世缝隙,所求非一日之功,而是十年之基。”
琅琅书声交织的那个黄昏过后,隐云谷这台原本只为生存与些许理想而运转的机器,在喻万春的意志下,悄然切换了齿轮,开始向着更宏大的目标,缓缓加力。
一个月后。
喻万春儿子的满月酒刚喝完,大家开始纷纷出谷了。
喻万春因为儿子刚刚出生,所以依旧在隐云谷没有出去。
“你放心?”温云舒抱着孩子。
“不放心又能怎样?”喻万春笑着说道,口气中带着丝无奈,“何止他们,就连我也想去实践一下。”
“外面是乱世,不知道爹娘怎么样了。”温云舒看着孩子,想起了自己的爹娘。
“温澈去年考中了进士,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喻万春说道,不过他估计,温澈的中榜有可能是夏景帝想利用他拉拢文官集团而已。
毕竟温澈还顶着一个文清大家妻弟的名声。
至于温家,那更是成了南城首富。
温家两家酒楼日进斗金,每日更有吊唁的学子一掷千金,至于那《文清小集》,涵敬斋老板范久宁,依旧实践着承诺,每月的收入如数上交温家。
喻万春没有算过,可温敬自己知道,单单书店,就已进账十数万两。
“你若是想念爹娘,过些时日,我让人送你回去。”喻万春逗弄着孩子,宽慰道。
“孩子呢?”温云舒问道。
“额,带着?”喻万春一时没反应过来。
“没法解释啊!”温云舒脸色一红。
“就说,外面捡的!”喻万春也反应了过来,的确,自己现在可还是个‘死人’。
“你才是捡来的!”温云舒恶狠狠掐住喻万春腰处的软肉。
“投降投降!”喻万春刚才逗弄孩子,这才意识到说错话了。
喻万春其实也有点担心众人,可是既然选择出世,那必然要历经风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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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里外,上官庄。
此处是两州交界,山势险恶,官府鞭长莫及,又因战乱导致商路几近断绝,聚集了上千逃难而来的流民。
暮秋的风像钝刀子,刮过枯黄的山野。
杨大立在破损的马车旁,眉头拧成了死结。
就在刚刚,他们遇到了泥石流,而泥石流过后又来了一波土匪。
土匪虽然被打散,但是云川号的七辆货车歪斜在泥泞里,三辆的车轮已不成形,散落的粮食被泥土污了大半。
护卫长赵铁柱正带人清点损失,脸上那道旧疤在阴沉天色下显得格外狰狞。
“头儿,粮食损了四成,工具丢了两箱。”赵铁柱啐了一口,“狗娘养的山匪,专挑雨天动手,滑得像泥鳅。”
杨大没作声。
他二十三岁了,跟着先生在隐云谷学习了三年,而云川号的青旗在西南商道上也算有些名声。
可是这世道乱了,变得毫无秩序,已经不管你是谁,只要你有粮,这些人就赶劫你。
毕竟饿死也是死。
杨大不怪这些人,他只怪这世道。
这一趟,自打进了雍州地界,所见所闻让他心头沉甸甸的。
旱灾连着蝗灾,田里颗粒无收,官道上流民如蚁,树皮都被剥尽了。
隐云谷上月传来的密信里,先生似乎知道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般,只写了八个字:“见机行事,救人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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