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么！出门在外要多带点！”破烂侯瞪着眼睛，“记住，你是去那边赚钱学本事的，不是去享福的！少啰嗦，我给你收拾什么你就带什么！还有，到了那边少惹事，有事多问问林飞！”
“你们俩年纪相仿！”
“可论办事的能力，他比你强多了！”
破烂侯不停念叨着。
小儿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听着。
此刻的他，反而觉得这样的唠叨格外珍贵。
何尝不渴望有人这样管着自己？
可正因为出身卑微，那些顽主没少欺负他。
若不是这样，他又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爹！”
“等我在香江站稳脚跟，一定回来！”
“给您盖大房子，让您吃遍山珍海味！”
“要是您愿意，干脆跟我去香江过日子……”
小儿眼眶泛红，低声说道。
破烂侯猛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别以为我没去过香江就不清楚！”
“早听说那地方吃人不吐骨头！”
“什么人、鬼，到处都是！”
“你给我记住，挣不挣钱没关系——”
“关键是……你得完完整整地回来，不然……”
破烂侯的眼圈突然红了。
顺着脸颊无声地流下来。
“总之……你得活着！”
“我在四九城等你……”
“爸！”
父子俩抱在一起痛哭。
谁都没合眼。
灯火一直亮到天明。
晨光初现时，林飞看了看怀表：“时候到了。”
“小娥，带上孩子出发吧。”
话音刚落，娄小娥心里猛地一紧。
两个孩子还在熟睡。
夫妻两人各抱着一个孩子，最后看了一眼旧屋，踩着薄雾走出了门。
天边刚刚泛起青白色。
腊月京城的晨风如刀，刮得人脸生疼。
整个四合院还沉浸在梦中。
家家户户窗户漆黑，易忠海、刘海忠、闫埠贵、傻柱与许大茂等人，此刻大概正做着美梦。
林飞搂紧孩子，牵着妻子轻手轻脚穿过院子。
老爷子裹着厚棉袄坐在台阶上，烟袋锅子忽明忽暗。
白雾从他鼻孔喷出时，那双鹰眼正斜看着儿子：“翅膀硬了？想偷偷溜走？”
“爹……”
林飞喉咙一紧。
娄小娥手指深深陷入襁褓，脖颈低垂，仿佛在认罪。
老人踩灭烟头走过来，满脸皱纹如同霜雪凝结。儿红润的脸，终于叹了口气：“那地方……终究不是四九城。”
话音落下。
林飞和娄小娥再次泪流满面。
老人见状笑了笑：“走吧，元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深夜。
货轮劈开波浪前行。
远处只有一辆军绿色汽车，无人身影。
林飞眼眶泛红，沉默点头。
归期何时？
他没有说话。
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从今以后要在香江熬过十年，才能重返故乡。
那时内地才算真正安定。
低头看着怀中两个孩子，林飞嘴角微微上扬。
货轮甲板上的海风突然被一个粗犷的声音打断。一个中年男人从船舱探出头喊道：“外头那几个！快进来——”
林飞收回目光，带着三人走进昏暗的货舱。钢铁舱壁上结满盐霜，货物堆中蜷缩着十几个身影。三个瘦弱的女人正相互依偎取暖，她们凹陷的脸庞在阴影中格外刺眼。
两个高大身影突然挡住了去路。两人紧绷的肌肉让破旧的汗衫显得十分硬挺，阴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射过来：“看什么看？”
晨光刚刚爬上四合院的灰瓦屋檐，石凳上坐着的老爷子握着旱烟杆的手微微发抖。谢广坤把搪瓷杯重重放在石桌上：“连孩子都带走算怎么回事？红兵红玉留在四九城难道会缺吃少喝？反正也就一年半载……”后半句变成了一声长叹，惊飞了枣树枝上的麻雀。
“他们这趟出去，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
“林飞他们一走，咱们院子可就冷清了！”
老爷子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谢广坤、刘能和赵四几个大男人，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至于吗？不就是去香江一趟，又不是不回来了！”
“瞧瞧你们几个，年纪加起来都快三百了。”
“还跟小孩似的哭丧着脸……老林，你今天不用去部里报到？”老太太板着脸说道。
说起来也是，平时院子里就这几个大男人住着。
没人管他们。
就算有娄小娥在，也只不过是晚辈，在老爷子和谢广坤他们面前，也不敢说什么。
现在老太太一回来，老爷子、谢广坤和刘能一个个像见到猫的老鼠一样，被训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哎呀，今天还真有个会！”
“那个……广坤，你去看看元武回来没有？”
谢广坤很机灵，立刻明白了。
起身就要往外走。
这时刘能结结巴巴地说：“老、老爷子……今天不是星期六吗？公、公安部还上班？真够忙的……”
话音刚落，屋里气氛顿时凝固。
老爷子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老太太，这事儿真不怪老爷子，主要是那个……”谢广坤赶紧来打圆场。
结局。
老太太根本不理睬，恶狠狠地盯着老爷子。
“好，你现在都敢骗我了？”
“进屋去，咱们好好谈谈……”
话还没说完，老太太转身就往屋里走。
老爷子回头，深深看了刘能和谢广坤一眼，叹了口气，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刚走，谢广坤就怒气冲冲地瞪着刘能。
“你是故意的？”
“谁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六？就你聪明？就你能耐？”
“这下可好，老太太和老爷子又要吵个没完！”
“我真觉得你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
“赶紧回东北去吧，林飞都不在四九城了，你还赖在这儿干嘛？”
话音刚落，赵四也跟着点头。
“对，这次广坤说得没错，刘能，我、我都帮不了你了！”
“你这个人太不地道，平时坑我和广坤也就算了，现在连老爷子都敢坑？”
“走吧，回东北老家去，四九城真的不适合你……”
被两人一通数落之后，刘能脸涨得通红，还想说些什么。
但谢广坤根本不想听，直接转身进了隔壁屋子。
赵四满脸失望，摇头叹息。
“唉，你自己保重吧！”
深夜，货轮舱内机器声不断。
藏在这里的十几个人早已睡着。
货舱里一片安静。
突然，三个女孩旁边的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警觉地四处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林飞和娄小娥身上。
他轻手轻脚地靠近，昏暗的灯光遮掩了他的动作。当他靠近时，贪婪的目光在娄小娥身上停留了一下，又扫过两个熟睡的婴儿。
但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看向了林飞旁边的帆布包。他悄悄拿出小刀，正准备动手时，一只铁钳般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男人惊慌挣扎却无法挣脱。接着，一把冰冷的刀抵住了他的脖子。抬头一看，林飞正紧紧抓着他手腕，而拿刀抵在他脖子上的，正是小刀儿。
尽管旅途劳累，林飞和小刀儿始终保持着警惕。早在上船时，他们就注意到那两个可疑的男人。凭借多年经验，他们一眼就看出对方绝不是善类——尤其是那三个神情紧张的年轻女孩，最大的不过十八岁，显然来路不明。
但那三人一进船舱，两个陌生男人的目光就一直盯着他们。
深夜寂静，林飞暗自提高警惕。
被制住的男人瞬间冷汗直流。
眼前两人凶狠，远胜于他们。特别是林飞那如铁钳般的手掌，任他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
林飞嘴角微微上扬。
显得游刃有余。
“在外头，我不爱惹事。”
“但你们最好也识相点。”
“这茫茫江上少个把人，谁会追究？”
话里带着寒意，吓得男人连连点头。
手腕剧痛难忍，冷汗早已浸透额头。
“是是是……我明白！一定记住！”
两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让男人背脊发凉，慌忙逃回角落。
货舱里的异响虽轻，却惊动了隔壁的人。
那人眯着眼看着一切，随后又闭上眼睛。
直到晨光穿透江雾。
清晨时分，娄小娥给两个孩子冲好奶粉，喂饱后，他们又安静地睡去。
还好这一夜在船上，孩子们异常乖巧，似乎明白要随父母漂洋过海，前往陌生的地方。
对面那两个男人不时投来怨恨的目光——昨晚的事显然已经传开，但他们没有上前纠缠。
这时，不远处一个男人悄悄走近，操着浓重的港腔说道：
“两位是去香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