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之内那扇雕花红木门在周万贯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院残馀的喧嚣o
洞房内,红烛高燃,将满室映照得一片暖昧的猩红。空气里充斥着浓烈的几乎令人室息的脂粉香气和熏香味道。
龙凤呈祥的锦被,铺在宽大的一体拔步床上,象一片凝固的血泊。
周万贯的心脏在肥厚的胸腔里狂跳,全是急不可耐的淫欲。
他粗重地喘着气,目光贪婪地扫向床边。
两个新娘并排端坐。大红盖头纹丝不动,垂下的流苏在烛光中投下细长的、
微微晃动的阴影,如同某种活物的触须。
她们安静得可怕,连呼吸的起伏都难以察觉,仿佛两尊精心雕琢的蜡像。
“美人儿——我的美人儿————”周万贯搓着手,涎着脸凑上前,那点残存的疑虑早已被酒气和熊熊欲火烧得精光。
他伸出肥厚油腻的手,迫不及待地想要掀开其中一个盖头,“让老爷好好瞧瞧,是姐姐俏,还是妹妹更————”
然而,他的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盖头流苏,就见异变陡生那个被他选中的“新娘”,盖头下的身影突然极其诡异地平移了一尺,仿佛瞬间移动,又象一阵风吹动了纸人,无声无息地避开了他的手。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红影。
周万贯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淫笑凝固了。
“恩?”他以为自己眼花了,用力眨了眨小眼睛,酒气上涌,胆子又壮了几分。
“小蹄子,还跟老爷玩捉迷藏?”
他嘿嘿笑着,肥胖的身躯笨拙地转向另一个新娘,猛地扑了过去,“让老爷抱抱!”
这一次,他扑了个结结实实,但触手的感觉却让他浑身的肥肉都激灵了一下,那不是温香软玉的身体,而是冰冷、僵硬、空荡荡的!
他抱住的仿佛只是一个塞满了稻草的、穿着嫁衣的架子。
那嫁衣在他怀里迅速瘪塌下去,凤冠“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了几圈。请最好的裁缝上了金线的盖头飘落,下面空空如也。
“啊!”周万贯吓得怪叫一声,猛地松开手,跟跄后退,撞在身后的八仙桌上,杯盘叮当作响。他惊恐地看着地上那堆迅速干瘪下去的猩红嫁衣,如同蜕下的蛇皮,顺着拔步床缓缓地落在地上。
“人——人呢?鬼,鬼啊!”他终于感到了刺骨的恐惧,酒意瞬间化作冷汗,全部排出了体外。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毫无征兆地在密闭的房间里卷起。
桌上的红烛火焰猛地剧烈摇曳,拉长、扭曲,变成诡异的青绿色,将满室的红光都染上了一层妖异的惨绿。
“嘻嘻————”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金属摩擦般质感的女子笑声,不知从房间的哪个角落响起,飘忽不定,钻进周万贯的耳朵里。
“谁?谁在笑!”周万贯汗毛倒竖,惊恐地四处张望。
“周老爷————你不是喜欢姐妹花么?我们姐妹————来伺候你了————”
那声音象是从床底下传来,又象是从房梁上飘落,带着戏谑的语气。
“出来!装神弄鬼!给老爷滚出来!”
周万贯色厉内荏地大吼,手胡乱地在桌子上摸索,想要抓个盘子什么的来防身,却摸了个空。
“呼!”
一阵更大的阴风卷过,另一个新娘身上的大红盖头被猛地掀飞,打着旋儿飘向屋顶。
盖头下露出的,赫然是一张被白粉抹的惨白如纸,毫无表情的女人脸,正是被强娶来的新娘本人。
虽然画了特殊的妆,把自己打扮的比起出嫁更象出殡,这却确实是那个女人,如假包含。
只不过她的眼神却空洞得可怕,嘴角挂着一丝冰冷、怨毒到极致的笑意,直勾勾地盯着周万贯。
“你————你是人是鬼!”周万贯认出这张脸,这姑娘前段时间父母遭病横死,送葬的时候穿的一身白衣,脸上没有施什么脂粉,他却只是在街边看到,便看上了。
现如今,这小脸儿,哪怕抹的没有一丝血色,却还是美得惊人,只不过眼神当中莫名的带着绝望,再加之这屋子里面诡异的灯光,让人看着惊骇莫名。
“周老爷——你看我妹妹————美么?”
话音未落,新娘身旁的空气突然剧烈地扭曲、波动起来。
在周万贯极度放大的瞳孔倒影中,那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一个模糊的、穿着同样猩红嫁衣的轮廓迅速变得清淅、凝实!
但这一次,不再是空壳嫁衣。
那“妹妹”的身影凝实的同时,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腐肉和禽类羽毛的腥臊气味,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压过了脂粉香。
烛火疯狂跳动,青绿的光芒将一切映照得如同幽冥地府。
“妹妹”缓缓抬起了头。
然而盖头下露出的,根本不是人脸,而是一颗巨大狰狞,覆盖着铁青色坚硬羽毛的鸟头!
一双巨大的、琥珀色的竖瞳,冰冷得没有一丝活物的情感,死死锁定了瘫软在地的周万贯。
鸟喙弯曲如巨大的铁钩,闪铄着乌沉沉,令人心悸的寒光,边缘残留着可疑的暗红色污渍。
几缕猩红的盖头流苏,还挂在它的头上,显得更加诡异绝伦。
它穿着新娘的霞帔,但那嫁衣象是硬生生套在了一具非人的躯体上,显得无比怪异和恐怖。
宽大的袖口下,伸出的不是玉手,而是覆盖着同样铁青色羽毛的、末端带着锋利弯钩的巨大鸟爪!
罗刹鸟!
传闻中的邪祟,就这样毫无遮掩地出现在了周万贯面前。
它与那充满怨恨的新娘并肩而立!新娘脸上那怨毒的笑意更深了,仿佛在欣赏周万贯此刻极致的恐惧。
“不————不!张队长!救命!救————”周万贯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连滚带爬地想要冲向房门。
“嘎——!”
一声尖锐刺耳、仿佛能撕裂耳膜的鸟鸣却在这时猛地爆发,盖过了周万贯的惨叫。
“嘶————”罗刹鸟猛地张开巨大的翅膀,那翅膀竟轻易撑破了看似宽大的嫁衣,带起一股腥风。
它没有立刻扑向周万贯,而是用一种充满嘲弄和残忍的目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这滩因恐惧而失禁的肥肉,。
新娘冰冷却又好象带着些许哭腔的声音,如同毒蛇般缠绕着周万贯的神经:“周老爷,您不是等不及要洞房了么?妹妹她最喜欢您这对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