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任务需要,这总归也是为了你亲爱的玉楼哥,担待着点。”
夜里进黄花大闺女的门的陆安生,多少有些拘谨。
不过看着天上的黑幕,已经笼罩了快三分之一的天空,在时间限制的影响下,他还是很果断的晃了晃灯笼,利用生魂不会被外物拘束的特性,就这么穿过了房门。
穿墙的感觉并不舒服,有种在穿过密度很高的液体的感觉,比使用地行法在地下活动还要压抑。
不过索性,这招至少还算好用,没有在墙里面呆多久,陆安生。就这么进入了眼前的房间。
因为是南市的建筑,就算是这种专门花钱租下来的房子也有些简陋,木窗框在夜风里发出“咔咔”的声响,听着有些渗人。
陆安生的生魂提着那盏碧火幽幽的勾魂灯笼,无声无息地飘进屋子里面。
灯笼的光驱散了阴间的这里浓重的黑暗,却带来一种更令人心悸的阴冷。
这屋里面地方也不大,还和外面的院子同样的,摆了很多箱子,各种颜色混杂的戏服没有叠好的,就这么胡乱堆在箱笼上。
好几个油彩盒没有被好好收拾起来,红白青紫各种颜色的胭脂混作一团,看上去只显得脏乱。
空气中残留着稍微有些廉价刺鼻的脂粉香,位于屋子内侧的大床边上,一个穿着素白水衣的纤弱身影蜷缩在床帘边上,扶着床杆子痛哭。
“咱就是说姐姐呀,有必要吗,哭的姿势都这么偶象剧啊?”
作为临时上任的阴差,陆安生虽然工作上应该还算称职,心理上他却没有什么准备,看到眼前这一幕,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
他认得这个女戏子,虽然卸了大半的妆,还哭的脸有点肿,和白天不太一样,但是他能认得出来,这就是白天最后走出后台,哭得稀里哗啦的那位。
估摸着,要么就是李玉楼未过门的妻子,要么就是一定芳心暗许的闺中姑娘。
她脸上未卸净的油彩被泪水冲得一片狼借,双眼红肿得象核桃,眼神稍微有些空洞。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件绣着龙纹的箭衣,那看上去象是小武生所穿的,大概率是李玉楼的行头。
她现在已经不再哭了,估计是超过了发泄情绪的阈值,哭累了,只是依然在偶尔不受控制的、细微的抽噎。
陆安生的阴魂就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思考着该如何与她沟通。
生魂状态下,自然无法言语,甚至没法被轻易的看到。
别说普通人体内跑出来的生瑰,大部分怨气不足的阴魂,也做不到这种事情。
要不然当初玉兰大厦里,动不动阴人过路的,怎么其他普通的居民还没有被全部吓跑。
陆安生比普通的生魂稍微强点,他手中的那个勾魂灯笼不但可以保住他的灵魂,还可以让他对自己的控制力,比普通的生魂强上很多。
刚才凭空飘到院墙上面,还有从院子当中穿进这个屋子里面,就是其中的某些运用,短暂的实体化,又或者传递声音也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吧————且不说勾魂灯笼的能量消耗,直接和她交流,感觉容易出事啊”
。
眼前这姑娘看起来身体不算很强,又处在这种大悲大怨的状态下,陆安生就这么一现形,别说找到李玉楼的线索勾魂了,反而容易把眼前这姑娘的灵魂吓跑。
到时候要勾的还多一个,而且还是不在走阴人职业范围内的生魂,于是他决定找别的办法。
在生魂状态下,稍微有些模糊的目光扫过这个房间内部,陆安生的视线最后落在角落一面蒙尘的、半人高的旧化妆镜上。
于是勾魂灯笼的碧火无声地跳跃了一下。
陆爷的生魂缓慢地抬起了手,勾魂灯笼随之移动,稳稳地悬停在旧妆镜的正前方。
灯笼的碧绿火焰,通过那层半透明的灯罩灯,将把那诡异的火光,精准地反射到布满灰尘和水渍的镜面上。
镜中,原本模糊扭曲的屋中倒影,被那青悠悠的火焰瞬间驱散。
在那片变的碧绿的镜面中央,如同有只无形的笔在书写文本,一行由纯粹的幽绿光芒构成的,清淅的繁体字迹缓缓浮现:“莫惊。吾为天津卫勾魂使,欲问李玉楼事。”
床边儿那姑娘原本空洞的眼神,因为屋子里面突然出现的光源,猛地聚焦在镜面上。
她浑身剧烈地一颤,别说怀里的箭衣差点脱手,整个人都差点摔下床去。
她惊恐地瞪大双眼,嘴唇哆嗦着,身体本能地向后缩去,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箱笼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感觉下一秒就要尖叫起来。
陆安生为了避免惊扰到戏班子里面的其他人,于是反手召唤出了一张符录,用勾魂灯笼点燃,甩了过去。
那张符纸来到那姑娘面前时,已经化作了些许的火星,本来应该是会进一步刺激她,让她更为害怕的。
然而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那些火星子之后,她却莫名的平静了下来。
镜中的绿字未消,新的字迹就又开始在下方浮现:“我非鬼魂,乃是正统香火小神,不会害汝性命。李玉楼阳寿未尽,却在今日惨死,魂魄无法正常轮回,吾受命勾其魂魄往生,需之前后因果。”
“勾魂往生?”那姑娘惊魂未定,情绪中当然还是惊恐占大多数。
但是她似乎本来就对今天的事颇有些怨言,不希望自己的玉楼哥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惨死,无人过问,现在一听说李玉楼连正常往生都做不到,马上就稍微振作了些。
她死死盯着那盏通过镜子这个媒介,影响到了常世的碧绿灯笼,又仔细的看看镜中清淅的字迹,最终半带哭腔的吐露:“玉楼哥——他——他死得好冤啊!”
陆安生也差不多猜到是这么个情况,要问到具体的信息,还得自己直接做些引导:“李玉楼与班主,有过争执?是为青龙刀之事?”
提到这个,那姑娘脸上的悲戚瞬间被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取代,有无奈,有怨气,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用白色的袖子胡乱抹了把脸,声音仍然带着哭腔,不过陆安生还莫名的听出了些许埋怨的意思:“刀?都是那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