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两银子的程仪对李斑现在的身家来说,真的不算多。
但他也不可能给太多。
李斑很清楚,自己给的是程仪,不是赎罪钱。
走出茶馆,李斑望了望天。
天空阴沉沉的,云层很厚。
连续晴朗了一个半月,今天终于要见点儿雨雪了。
就是不知道下来的会是雨,还是雪。
天近黄昏时,雨雪还没落下来,云却看着有些散了。
一个戴着斗笠的大汉,匆匆忙忙地驾着车,载着一家五口,出青城县门,往北走。
就在他驾车进入山道时,眼前的分岔路中间突然出现一个抱着皮鞭站立的黑衣男人。
戴着斗笠的男人正是中午刚和李斑分开的海大奎。
他看见路中人,眼中闪过惊讶。
“吁!”他想叫停骤车,避免撞人。
这时,对面的黑衣男子慢慢抬头,眼中冷漠得好象腊月的井水。
海大奎也是走过镖的趟子手,见状心中一突,顿觉不妙。
“驾!驾!驾!”
他扯着骡子,一边加速,一边想要绕开男人。
可黑衣男人突然伸手一甩,鞭子“啪”地落在骡子前的土地上,顿时抽出一道深逾半米的裂痕。
骤子发出不安地低吼,来回着步,却不敢再往前了。
车辆猛地加速,又猛地停下。
车厢里传来东西滚落一地的声音,然后是孩子的哭声和女人不安的呼唤。
“当家的?”
“关好门窗,我不叫你,千万别出来。”
车厢里安静下来,孩子的哭声也被人捂住。
“我问,你答。”
黑衣男人发出沙哑的声音。
“请说。”海大奎看见地上的裂痕就知道对方最少是二阶灵修。
如果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他还敢拼上去搏一搏。
但现在车厢里有的是他一家老小,是他在这世界上最深的牵挂。
他不能冒险。
“安顺镖局的路线是你泄露的吗?”
“不是。我根本没有参与这次押镖的行动,对其一无所知。”海大奎皱着眉说。
他有些头疼,但并不严重。
“那你为什么着急跑路?”
海大奎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回答道:“镖头死后,镖局内乱的很,这一个月就死了三个人,我不想受到牵连,只想带着家人离开这是非之地。”
黑衣男子点点头。
“你倒是没说谎。”
海大奎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现在庆幸自己当初没有争取到押镖的机会,不然他若是死了,剩下一家老小,病的病,弱的弱,还不知道该如何生存下去。
“这位爷,我的确没有说谎,不知可否放我们过去。”
“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海大奎咽了口唾沫,“您说。”
“万古塔不允许其他人私下买卖元素,你不知道吗?”
海大奎一下子愣住了。
他的大脑仿佛被人套了口大钟,又狠狠的敲了一顿,嗡嗡的,竟不知作何反应。
“大人,我,小本买卖,就十几个,糊口,糊口而已。”
“卖了十七八个,是商会一个月的量了。”
海大奎的脸在抽搐,仿佛随时都要哭出来。
“可是我卖了两年才这些啊。”
私下小规模买卖那是默许的规矩。
可默许的规矩就没有明文规定。
谁敢拿到台上面来说?
黑衣男人点点头。
海大奎期盼地看着他,希望对方愿意放过自己,实在不行罚点钱也行啊。
然而下一秒,
漆黑的鞭子象一道闪电般劈来,直接在海大奎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痕。
海大奎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裂开的头骨,不断蠕动的头皮,僵硬的身体,还有紧紧握着缰绳的手。
他咬着牙,紧咬着牙,至死没发出一点声音。
“违背塔规者,死。”
黑衣男人收鞭,转身消失在土路上。
车厢里面许久没有听见外面的动静,女人的虚弱声音小心地试探着。
“当家的?”
无人回应。
车厢的门晃了晃,终究没敢打开。
“当家的?”女人又问了一声。
“哗哗哗——
憋了一天的雨,终于落下来。
打在干燥的土地上,激起一层浮尘。
“当家的?”
近处,女人的声音逐渐被雨水淹没。
血,流了一地。
“何处无是非?”死牢狱官杜安将手中的书册放在桌面上。
声音不响,却重重敲在张柏山心头。
等了一会儿,见杜安似乎消了气,张柏山才轻声说:“大人,可是万古塔那边又要尸体了?”
杜安负手走到窗边,看着雨滴有节奏地打开窗棱纸上,发出令人心烦的韵律。
“塔主那边要送几个人入死牢,刑部没同意。”
这可真是左右为难了!
平日走个流程的事情,今日却突然被驳回。
这里面恐怕还有蹊跷。
“刑部新上任的主事,曾和万塔主有过过节。他话里话外,说这次的劫镖案是万古塔弄出来的。”
“这怎么可能?万古塔又不缺这点儿钱?”
杜安回头看了张柏山一眼,“万古塔留下的主根枯死了。应该是有人动了手脚。”
张柏山还是不明白,“动一个青丝藻做什么?不一定能培育出来,就算培育出来,也要几十年的时间。”
杜安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让李斑过来。”
张柏山知道这是杜安不耐烦和自己解释了,他只能拱手告退。
李斑回来的时候,正是雨下得最大的时候,他身上淋湿了一些,正在换衣服。
听见杜安找他,连忙套上刚脱下来的衣服,举起油纸伞跑过去。
“大人。”
李斑走进杜安的书房,看见狱官站在窗前看雨景。
“吕清和的事情我已经知道,这件事是她私心作崇,我会惩罚她。”
吕清和为了优等元素,冒险插手,黑吃黑了屠夫。
这件事若扫不干净尾巴,就会影响李斑在刺客堂的潜伏。
李斑当初发现后,并没有阻止。
一来无论是猫女还是吕清和,他一个也打不过。
二来谁知道吕清和是不是也带着任务过来保护他的呢?
现在,死牢这边总算是给他一个说法了。
李斑想着也许能获得什么补偿。
但等来了杜大人亲自解释,还让他挺惊讶。
这位杜大人向来孤傲,不喜多言,现在愿意和他解释,有点儿放低姿态的意思。
是不是有事情让他做?
果不其然,李斑接下来就听到杜安说。
“这次晋升铁牌刺客,你有多大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