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队长有些惊奇地警了古腾堡一眼,没想到大主教居然认识这个家伙。
他马上躬敬地回答道:“大人,这家伙可不象您说的那么穷,相反,他甚至可以称得上富裕。
他重新创建的工坊赚了大钱,有人检举他给迪特尔缴了很多税款,而且他的工厂里还藏着法国来的间谍。
按照您制定的规矩,他要么被绞死,要么被流放。
不过兄弟们不懂怎么操作这个稀奇的玩意。
象这样的机器我们在他的工坊里找到了好几台,另一间规模更大的工厂里也有许多这种玩意,但是会用这个的匠人早就跑没影了,就抓到了这么几个。
所以我就想着把他们抓回去等待您处置。”
阿道夫先转头看向队伍最后的那个俘虏,那就是土兵口中所说的法国间谍,
难怪看起来怪怪的。
他又看向摆在眼前的印刷机,开始在心里考虑怎么处理这东西。
“大人,我们可以把印刷机和这些人献给皇帝陛下。
这样不仅能抵偿一部分债务,说不定还能讨得皇帝陛下的欢心。”
听到随从的建议,阿道夫微微颌首,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就是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突然,他脑海中灵光一现,看向古腾堡的眼神也变得热切起来。
古腾堡被他的视线盯得心惊胆战,听别人说,阿道夫主教每次这样盯着一个人的时候,那人多半就快死了。
一想到这样的传言,古腾堡原本就疲惫不堪的心此时更是沉入谷底。
他不明白,自己这一生为何如此命途多歼,他改良印刷机后印刷的第一本书就是圣经,上帝却总爱跟他开玩笑。
算上这一次被阿道夫的军队洗劫,这已经是他这辈子第三次破产了。
“古腾堡,我对你的事迹早有耳闻,也很欣赏你的才干,”阿道夫难得温和地出言安抚道,“我打算将你举荐给皇帝陛下,至于能不能得到皇帝的欣赏,那就全看你的本事了。”
古腾堡有些茫然地望着阿道夫,他的脑中一片空白。
皇帝?他也有机会见到皇帝?这个帝国的主人,比美因茨大主教更加尊贵的大人物?
他的心中有对未知的恐惧,对未来的茫然,唯独缺少了喜悦。
他这一辈子都在四处漂泊,从美因茨到斯特拉斯堡,再到其他地方,有时是为了商机,有时是为了逃避债主。
现在他已快要走到人生的尽头,他好不容易才在故乡美因茨重新安定下来,
结果这场美因茨内战又一次摧毁了他的生活。
现在大主教又说要把他引荐给皇帝,他知道皇帝在哪,就在遥远东方的维也纳。
他听说从维也纳往东走,一直走到尽头的那片大海都是皇帝的领地,他真的能得到这位强大君主的赏识吗?
就在他还在纠结不已时,土兵已经解开了绑着他的绳索,不过他的学徒们还有那个法兰西来的学徒仍然被绑着,以防止他们逃跑。
阿道夫接着说道:“不过,你曾经的的确确支持过迪特尔,我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你。”
闻言,古腾堡的脸色马上紧张起来,这大主教说话怎么这么喜欢大喘气,弄得他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刚要发问,阿道夫就抢先说道:“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要你和你的学徒加紧给我印刷赎罪券,能印多少印多少,我会派人去盯着你们的。
我知道你的老本行就是这个,我还兜售过福斯特印刷厂出产的赎罪券,那些都是你的手笔吧?”
“是的,大人。”
古腾堡听到福斯特印刷厂这个令他心碎的名字,不禁有些伤感。
阿道夫也不管古腾堡到底在想些什么,他马上吩附这些士兵们把印刷机抬回古腾堡的工坊,把古腾堡和他的学徒们押回工坊进行印刷工作。
毕竟印刷工作需要的可不只有一台印刷机这么简单,只有在工坊里才能高效地完成印刷。
之后,他指派了手下的一位教士前去监督古腾堡的工作。
等到这些人离开后,阿道夫转头对身边的随从说道:“从昨晚到今天,有不少人被驱逐出美因茨,他们中的许多人虽然支持过迪特尔,但也不是不能原谅。
立刻给我放出消息去,就说只要愿意购买我发售的赎罪券,就能获得救免,
并且允许重新回到美因茨生活。
同时,城里的人也必须购买赎罪券,他们可以少买一些,但是不能不买,否则一律视为迪特尔的同党,明白了吗?”
“大主教,我马上去办。”
阿道夫的随从对于这种敛财的手段可不陌生,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干了,一切都是那么的驾轻就熟。
这时候,阿道夫突然想到先前在维也纳听到过的关于大公会议的消息。
听说教宗居然主张废除赎罪券,在他看来这样的改革简直是愚蠢至极。
本来竞选大主教就要花费大笔钱财,要是不让兜售赎罪券,那当选大主教后该怎么敛财还债,维持优质的生活?
听说皇帝也支持这项改革,他只能说皇帝并不懂得教会的难处。
要是不卖赎罪券,那他就只能大力加征什一税了,反正最后都是苦一苦百姓,先把债务的窟窿给填上才是最重要的。
加税会引起农民的不满,很可能还会爆发农民叛乱,但是赎罪券就高明多了。
它不仅能刮走那些愚味的信徒口袋里最后一分钱,他们还得谢谢仁慈的大主教代替上帝赦免和宽恕他们的罪过,让他们死后得以升入天堂。
想到这里,阿道夫的心情更加愉快,他兜售赎罪券可不是为了敛财,而是为了宽恕那些误入歧途,支持过迪特尔的罪人,让他们得以迷途知返,重新回到美因茨生活。
这样不仅可以回笼美因茨人口,还能够因为仁慈而得到市民的感激,简直是一举多得。
另一边,回到印刷工坊的古腾堡一刻也不敢怠慢,立刻带着手下的工人们开始排版,然后大量印刷赎罪券。
只过去一天他们就印出了超过500张赎罪券,这速度看的在一旁监督的教土目定口呆。
他想到曾经深夜挑灯手写赎罪券的日子,忍不住感叹这印刷机的神奇,现在这机器在他眼里是越看越顺眼。
除了这间工坊里的印刷机,还有城里的另一间大印刷厂福斯特印刷厂,那里的印刷机和工人都比这里更多。
福斯特印刷厂融入了古腾堡多年的心血,却因为一场不公正的官司而瞬间被投资人福斯特夺去。
不过现在那间印刷厂也被阿道夫大主教的军队查抄,里面的印刷机和其他设备都被卖给帝国银行抵偿贷款。
这些印刷设备被装在马车上,打算成批运往维也纳。
福斯特本人也因为支持迪特尔而被阿道夫大主教抄家,他的大量资产全都进了大主教和他属下们的口袋。
至于古腾堡的这间小工坊,阿道夫打算将他们的印刷机和古腾堡本人作为礼物献给皇帝陛下。
毕竟在他前往维也纳求助后,皇帝给他提供了数不清的帮助,正好借此机会回报一下。
战后的美因茨一片破败,残垣断壁在斜阳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冷风呼啸着吹过,扬起阵阵尘土。
阿道夫手下的土兵们再次接到大主教的命令,他们在街道上横冲直撞,将人们从家中驱赶出来。
广场上很快聚集起了一群担惊受怕,面容憔瘁的市民。
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士兵,站在高处,手中挥舞着一叠粗糙的纸张,
大声叫:“听着!这是赎罪券,只要花几枚格罗申购买,你们的罪过就能被赦免,上帝会庇佑你们!大主教的军队也会保护购买赎罪券的良民,至于那些不愿意购买的,哼哼”
他的声音沙哑而凶狠,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
“我们连饭都吃不上,哪有钱买这个!”一个瘦弱的中年男子小声嘟道。
他的话刚出口,就被一个士兵听到,土兵几步冲过去,一脚踢在他腿弯处,
男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没钱?你们这些反抗帝国的罪人,不赎罪就等着下地狱吧!”士兵恶狠狠地说。
这时,一个穿着黑袍的教士模样的人走上前,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故作慈悲的语调说道:“各位,战争的苦难是上帝对我们的惩罚,而购买赎罪券就是我们向主谶悔的方式。
只要你们献出钱财,主就会原谅我们的过错,让我们的生活重回安宁。”
他的眼神中却透露出贪婪,扫过人群时,仿佛在打量着一个个待宰的羔羊。
民众们交头接耳,面露难色。
可是土兵们却不管这么多,他们开始挨个儿搜查民众的口袋,稍有反抗就会遭到一顿毒打。
他们将搜出的钱塞进一个破旧的箱子里,那些所谓的赎罪券则被随意地扔给人们。
一个老人颤斗着接过赎罪券,看着手中这张毫无价值的纸,泪水夺眶而出:“这哪里是赎罪券,分明是催命符啊——”
同样的场景还发生在美因茨的各个城区中心以及城门口。
那些惨遭驱逐的市民们乖乖掏空自己的口袋,拿到一张名为赎罪券,实为通行证的小纸片,终于得以返回美因茨,回到自己的家里。
那些买不起赎罪券的,或者没有抢到赎罪券的人就只能在城郊的空地上度过寒冷的夜晚。
借助印刷机的力量和军队的武力胁迫,阿道夫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搜刮到了足够偿还债务的钱财,甚至还有多出来的钱可以充当军费。
远在因斯布鲁克的拉斯洛听闻阿道夫的行径后沉默良久,他现在终于懂得了阿道夫【贪得无厌】和【残暴】的特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也许,扶持他上台对美因茨的百姓来说是一件不幸的事,但拉斯洛知道阿道夫就是自己所需要的忠犬,因此他选择忽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