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赌厅里静得只剩下中央空调的出风声。
禾青青那张混血感极强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原本想要眩耀的资本此刻成了最大的讽刺。
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王振华手掌按在那堆像小山一样的筹码上。
用力一推。
哗啦。
上亿的筹码洪流顺着丝绒台面滑向对面,撞在禾宏生面前的筹码盒上,发出清脆且昂贵的碰撞声。
这一手,把在场所有人都看愣了。
连禾宏生那双藏在金丝镜片后的老眼都跳了一下。
赢了不拿?
“王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禾宏生没动,手里依然稳稳端着茶杯。
王振华端起桌边的红酒杯对禾宏生隔空敬了一下。
“我说过。”
“我来妈港,是求财。”
“不是为了赢禾先生的钱。”
他指了指那堆筹码,又指了指面红耳赤的禾青青。
“这点钱,就当是给青青小姐买件衣服。”
“见面礼。”
这话说得漂亮,也做得绝。
既给足了禾宏生面子,没让他这个赌王在自家地盘上输钱输人,又展示了过江龙的财大气粗。
一亿美金,说扔就扔。
这就是格局。
禾宏生放下了茶杯。
他深深地看了王振华一眼,脸上那种职业化的假笑终于褪去,换上了一副认真审视的表情。
懂规矩。
知进退。
更重要的是,够狠,够狂。
“好。”
禾宏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燕尾服的下摆。
“王先生这个朋友,我禾某人交了。”
“那张牌照,一个月内,我会让人送到你府上。”
这就是承诺。
妈港土皇帝的一诺千金。
王振华笑了。
这一亿美金的豪赌,哪怕输了也是赢,赢了更是通吃。
“那就静候佳音。”
他转身,风衣带起一阵劲风。
“走。”
胡坤和李响立刻跟上,一行人如同来时一样,嚣张且霸道地离开了顶层厅。
只留下满屋子的狼借,和神色各异的禾家人。
……
两个小时后。
威尼斯人酒店,总统套房。
这地方比葡京那种老派的奢华多了几分现代的浮夸。
落地窗外,整个金光大道的夜景尽收眼底。
霓虹闪铄,纸醉金迷。
每一盏灯火下面,都在上演着一夜暴富或者倾家荡产的故事。
王振华坐在真皮沙发上,手里摇晃着一杯威士忌。
梁立象个小学生一样站在旁边,脸上的兴奋劲还没退下去,两只手不知道往哪放。
“华哥,真神了!”
“您是没看见禾先生最后那个表情,跟吃了苍蝇一样,还得硬夸您饭做得香。”
梁立越说越激动,“这下咱们洪胜和在妈港算是立住脚了!”
王振华瞥了他一眼。
“立住脚?”
“这才哪到哪。”
他抿了一口酒,冰块撞击杯壁。
“那张牌照只是入场券。”
“没有地盘,没有场子,光有张纸有什么用?”
“东子。”
正趴在落地窗前看风景的东哥回过头,手里还拿着一叠厚厚的资料。
“华哥,您吩咐。”
“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东哥嘿嘿一笑,把资料摊在茶几上。
“查清了。”
“离葡京不远,有个叫‘金湾’的五星级酒店,老板是个做房地产起家的胖子,前两年炒股亏了血本,资金链断了。”
“现在急着出手回血。”
“位置绝佳,就在友谊大马路边上,改一改就能直接做赌场。”
王振华拿起资料翻了翻。
地段确实没话说。
只要拿下这个场子,再加之禾宏生的牌照,就是一只下金蛋的母鸡。
“多少钱?”
“那个胖子咬死了二十五亿。”
东哥伸出两个手指头晃了晃,
“但我找人打听过底,他欠银行十八个亿,下个月就要强行拍卖。”
“咱们要是这时候进场,现款交易,估计二十个亿能拿下来。”
二十亿。
对于现在的洪胜和来说,拿得出来,但会伤筋动骨。
毕竟刚给兄弟们分了红,又在深城铺了那么大的摊子。
所有人都看向王振华。
这么大的生意,只有他能拍板。
王振华把资料合上,扔回茶几。
“买。”
一个字,掷地有声。
梁立和东哥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狂喜。
“不过,规矩要改一改。”
王振华点了支烟,火苗映亮了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这二十亿,我个人出一半。”
“剩下的一半,算和连胜的投资。”
“以后这个赌场的利润,我要拿五成。”
“剩下的五成,归社团,给大家分红。”
这帐算得很精。
王振华出了大头,担了最大的风险,拿大头也是天经地义。
而且对于梁立他们来说,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不仅不用自己掏腰包,还能跟着喝汤。
“没问题!”
梁立把胸脯拍得震天响,
“华哥您说怎么分就怎么分!没有您,这赌场连个影都没有!”
“行,这事交给你和东子去办。”
王振华吐出一口烟圈,“三天之内,我要看到合同。”
“要是那个胖子不识抬举……”
他没把话说完。
但东哥脸上的横肉已经抖了起来,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明白。”
“不管他是真的资金链断了,还是想待价而沽。”
“只要华哥看上了,这酒店就必须姓王。”
……
半小时后。
门铃响了。
不是那种急促的按铃,而是很有节奏的三声轻叩。
李响走过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燕尾服的中年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拿着一张烫金的请柬。
是禾家的大管家。
“王先生。”
管家微微欠身,并没有因为李响那一身杀气而有丝毫慌乱。
“三小姐让我给您送个信。”
“明晚八点,天巢法国餐厅。”
“三小姐说,今晚在赌桌上受了王先生的‘教导’,受益匪浅。”
“想请王先生赏光,吃个便饭,顺便请教一下……扣子该怎么扣。”
这话说得暧昧。
带着一股子挑衅和不服输的劲儿。
王振华坐在沙发上没动,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李响接下请柬。
“回去告诉禾小姐。”
“我会准时到。”
“让她记得穿得正式点,我不喜欢等人。”
管家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有人敢这么跟自家三小姐说话。
但他很快恢复了职业素养,再次鞠躬,转身离开。
门关上。
一直坐在旁边擦枪的杨琳冷哼了一声。
“哼。”
“刚来一天,就勾搭上赌王千金了?”
“华哥这魅力,还真是不分地域,通杀啊。”
她把格洛克手枪拍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王振华转过头。
杨琳今天穿了一件紧身的黑色背心,勾勒出经过改造后愈发夸张的曲线。
那张冷艳的脸上写满了不爽。
王振华笑了。
他伸出手,一把扣住杨琳的手腕,用力一拉。
杨琳惊呼一声,整个人跌进他怀里。
“怎么?”
王振华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
“吃醋了?”
“谁吃醋!”杨琳别过头,嘴硬道,
“我是怕你中了美人计,到时候还要我给你收尸。”
“那你就小看我了。”
王振华的手顺着她的背心下摆滑了进去。
指尖划过紧致的马甲线。
杨琳的身子瞬间紧绷,呼吸也乱了节奏。
“我的‘思想教育课’,只为你一个人开。”
王振华在她耳边低语,热气喷洒在她的耳廓上。
“至于那个禾青青。”
“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小野猫。”
“要想在妈港立足,禾家这棵大树,得借来乘凉。”
杨琳咬着嘴唇,想要推开他,却又使不上力气。
“你就是个混蛋。”
“恩,我知道。”
王振华低头,吻住了那张还要喋喋不休的嘴。
……
同一时间。
半山,禾家大宅。
这座仿佛城堡一样的豪宅,此刻却笼罩在一种压抑的气氛中。
书房里。
禾青青换了一身居家服,正跪坐在茶台前给禾宏生泡茶。
虽然动作依然优雅,但那颤斗的手指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爸,那个王振华……”
“很不简单。”
禾宏生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语气平淡。
“查过底细了吗?”
“查了。”禾青青深吸一口气,
“内地退伍军人,以前是个消防员,后来因为……杀了人,才走的黑道。”
“短短几个月,集成了深城和港岛的地下势力。”
“连三口组的坂本贤二都死在他手里。”
“这个人,是个枭雄。”
砰!
书房的门被人粗暴地推开。
一个穿着花衬衫,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禾天佑。
禾宏生的大儿子,也是妈港出了名的二世祖。
“什么疯子?”
“我看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大陆仔!”
禾天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一脸的不屑。
“爸,你还真打算给他牌照?”
“这不多了个竞争对手吗?”
“还有你。”
他指着禾青青的鼻子骂道。
“平时不是挺能耐吗?号称什么‘小赌后’。”
“今天怎么被人象耍猴一样耍?”
“我看你是看上那个小白脸了吧!”
“闭嘴!”
禾青青猛地站起来,茶杯摔在地上,粉碎。
“技不如人,我认。”
“但王振华绝对不是你想的那种软脚虾。”
“你要是敢去招惹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哟呵?”
禾天佑气乐了。
他站起身,走到禾青青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骼膊肘往外拐?”
“我告诉你,妈港是禾家的妈港。”
“也是我禾天佑的地盘。”
“这块蛋糕,谁也别想动。”
“他想进来抢食?”
“那得看他的牙口够不够硬!”
说完,他阴狠地看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禾宏生,转身摔门而去。
禾宏生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青青。”
“在。”
“明天去见王振华,探探他的底。”
“如果能拉拢,最好。”
“如果不能……”
禾宏生放下茶杯,镜片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寒光。
“那就让他永远留在妈港。”
“当肥料。”
……
酒店房间里。
王振华刚洗完澡,只围了一条浴巾。
身上的水珠顺着肌肉线条滑落。
手机震动了一下。
一条短信,陌生号码。
【妈港的夜,不太平。】
只有一行字,没署名。
但王振华知道是谁。
禾青青。
他看着屏幕,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不太平?
他把手机扔在床上,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那片繁华却又充满杀机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