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堂之内,柔和而恒定的光芒流淌,映照着烬坚毅却难掩疲惫的面容。他立于那片空旷区域,双眸紧闭,全部心神都已沉入体内那三块缓缓旋转、彼此共鸣的碎片核心之中。
“定义之核”的力量被重点引动,那蕴含着“构筑”与“规定”本源的权能,如同无形的触须,探入空中那幅由石碑投射出的、不断变幻的星图虚影。他的意志,牢牢锁定在代表“终结之契”碎片的那颗相对黯淡,却散发着独特轮回与终结意韵的光点之上。
“以我之名,定义此坐标与吾等所在之空间节点,以‘源初回响’为凭,构筑贯通之桥梁——回响廊桥,开!”
烬低沉的声音在殿堂中回荡,并非嘶吼,却带着一种撼动法则根基的沉重力量。他双手虚按,仿佛在拉扯着无形的规则之线。
嗡——!
整个“源初回响”殿堂为之震动!穹顶那由法则符文构成的星辰骤然加速流转,投下亿万道细密的光束,汇聚于烬身前那片空地。四周墙壁上映照的无数时空碎片剪影也仿佛活了过来,光影扭曲、交织,将一段段斑驳的历史回响注入其中。
烬体内,三块碎片的光芒透过他的身躯映射而出,尤其是“定义之核”的混沌光辉,如同工匠手中的刻刀,精准而艰难地在那汇聚的光束与回响中,勾勒、定义着一条跨越无尽时空维度的通道结构!
这个过程极其消耗心力与力量。烬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苍白,身体微微颤抖,新核心上的疲劳裂纹似乎有扩大的趋势。更可怕的是,随着他全力动用“定义”权能,那萦绕在灵魂深处的“终焉低语”仿佛找到了突破口,变得越发清晰、猖獗!
“徒劳……一切定义终将崩塌……”
“连接即是引路……为终结铺就坦途……”
“放弃吧……归于永恒的宁静……”
混乱、扭曲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意志,试图瓦解他的专注,诱使他出错,甚至……直接倒向那所谓的“永恒宁静”。若非他融合三块碎片后意志历经淬炼,加之对“变量终焉”的真相有了认知,心中存有必须抗争的信念,恐怕早已心神失守。
青冥真人、守炉人等人紧张地注视着烬,他们虽无法直接感知到“终焉低语”的侵蚀,却能看出烬此刻状态的凶险,以及维持那廊桥构筑过程的艰难。他们全力戒备,既防备可能来自外界的干扰,也随时准备在烬支撑不住时施以援手。
时间在寂静与法则的轰鸣中悄然流逝。
终于,在烬几乎要将最后一丝心力榨干之时,他身前的光影与回响彻底凝聚成形!
那并非一座实体的桥梁,而是一条……由无数流动的法则符文、时空剪影以及混沌气流构成的、半透明的、仿佛存在于现实与虚幻夹缝中的瑰丽通道!通道的一端连接着殿堂地面,另一端则无限延伸,没入无尽的虚空深处,隐隐与星图上那颗代表“终结之契”的光点产生着共鸣!
回响廊桥,成了!
就在廊桥稳固的刹那,烬猛地喷出一口金色的血液,身体摇晃了一下,几乎栽倒。青冥真人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精纯的生之道元源源不断地渡入其体内,助他稳住伤势。
“走……快走!”烬声音虚弱,却带着急迫,“我感觉到……有东西被廊桥的动静引来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整个“源初回响”殿堂突然剧烈一震!那股被暂时隔绝在外的、万物终结的冰冷气息,陡然间增强了数倍!殿堂四周那光滑如镜的墙壁上,开始浮现出如同蛛网般的黑色裂痕,那是“终焉”力量正在强行侵蚀这最后庇护所的征兆!
不仅如此,一股远比“终焉触须”更加凝聚、更加恐怖、带着某种“执行”意志的冰冷气息,如同无形的风暴,瞬间穿透了殿堂的壁垒,锁定了廊桥入口处的众人!
“检测到高优先级变量异常……协议碎片聚合体……试图跨越定义边界……”
“执行……归零协议……”
“清除异常……重启局部变量场……”
缥缈、冰冷、毫无生机的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响彻在众人的意识深处!这声音与观测者的理性冰冷不同,它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终结”权威!
“是‘归零使者’!”守炉人骇然失色,他从那气息中感受到了远超观测者的、纯粹的毁灭意志!
话音刚落,殿堂一侧的墙壁如同泡沫般无声无息地融化、消散,显露出外面那翻涌的、被终结气息彻底污染的混沌空间。而在那混沌之中,三道身影缓缓浮现。
它们并非“终焉触须”那般没有固定形态的阴影,而是呈现出一种模糊的人形轮廓。它们通体呈现出一种“虚无”的色泽,仿佛是由绝对的“无”构成,周身流淌着无数细密的、不断生灭的黑色符文,这些符文散发着令万物归寂、让法则消亡的恐怖意韵。它们的面部没有五官,只有两个空洞,里面旋转着两个微型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希望的黑暗漩涡。
归零使者!秉承“变量终焉”意志,执行最终“归零”清理任务的存在!
这三名归零使者甫一出现,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将那双空洞的“眼眸”投向回响廊桥的入口,投向烬一行人。
刹那间,众人只感觉自身的“存在”概念都开始剧烈动摇!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正在强行将他们从“有”的状态,向着“无”的状态抹去!生命力、法力、道韵、乃至思维意识,都在飞速流逝、淡化!
“不好!它们在进行概念层面的‘归零’!”青冥真人怒吼,清光道韵全力爆发,试图稳固众人存在的根基,但那清光在归零使者的注视下,竟如同阳光下的露珠般迅速蒸发!
玄骨长老的幽冥骨火瞬间黯淡,魂火摇曳,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夜枭的身影从阴影中被强行“挤压”出来,脸色惨白,几乎无法维持站立。守炉人那坚不可摧的金属身躯,表面也开始出现锈蚀、崩解的迹象!
这才是真正的终焉之力!远非终焉触须的概念侵蚀可比,这是更加直接、更加霸道的“存在否定”!
“进廊桥!”烬强忍着灵魂仿佛要被撕碎的痛楚,以及那因归零使者出现而骤然放大了十倍的“终焉低语”的干扰,用尽最后力气嘶吼!
他知道,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唯有进入回响廊桥,借助其跨越时空的特性,或许才能暂时摆脱这些归零使者的锁定!
青冥真人毫不迟疑,一把将烬推向那流动着光怪陆离景象的廊桥入口。守炉人、玄骨长老、夜枭也爆发出最后的潜能,顶着那恐怖的归零注视,紧随其后!
就在五人身影即将没入廊桥的瞬间,那三名归零使者,同时抬起了它们那由“无”构成的手臂,朝着廊桥入口,遥遥一指!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但一股绝对的、仿佛能令宇宙根基都为之崩塌的“归零”之力,如同三道无形的毁灭洪流,瞬间跨越空间,轰击而至!
这一击,并非针对肉体,而是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身,作用于“回响廊桥”的法则结构!
“噗——!”
首当其冲的烬再次喷出大口鲜血,刚刚有所稳定的核心瞬间布满了裂痕,意识几乎陷入黑暗。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张被放在橡皮擦下的素描,正在被无情地擦除!
整个回响廊桥剧烈震颤,构成通道的法则符文大片大片地湮灭,时空剪影变得支离破碎,通道本身变得极其不稳定,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溃!
“完了!”玄骨长老感受到身后那追魂索命般的归零之力,以及前方即将瓦解的通道,心中升起一股绝望。
千钧一发之际!
“你们先走!”守炉人猛然发出一声决绝的咆哮!他那原本已经有些黯淡的金属身躯,骤然爆发出如同超新星般璀璨的炽热光芒!
他竟然在这一刻,选择了燃烧自己的核心本源!将毕生修炼的铸造大道、所有的生命精华,在这一瞬间,毫无保留地引爆!
“铸道为城,护汝等一程!走!”
守炉人巨大的金属身躯猛然膨胀,化作一堵横亘在归零之力与廊桥入口之间的、燃烧着无尽光与热的法则壁垒!壁垒之上,无数铸造道痕如同活过来的金龙,咆哮着冲向那三道无形的归零洪流!
轰隆隆——!!!
无法形容的法则级碰撞在殿堂入口处爆发!归零之力与燃烧本源的铸造壁垒疯狂对冲、湮灭!空间成片成片地塌陷,化为最原始的虚无!
守炉人以自身存在为代价,硬生生挡住了这必杀的一击!为烬等人争取到了那最后的、稍纵即逝的生机!
“守炉人!”青冥真人目眦欲裂,玄骨长老发出悲愤的怒吼,夜枭紧抿着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悲痛。
但他们知道,此刻绝不能辜负守炉人的牺牲!
青冥真人一把拉住几乎昏迷的烬,与玄骨、夜枭一起,猛地扎入了那剧烈波动、即将彻底闭合的回响廊桥之中!
在他们身影消失的下一刹那,守炉人化作的法则壁垒在归零之力的持续冲击下,轰然破碎!那燃烧殆尽的光芒,如同最后的星辰,黯灭于无尽的终结黑暗之中。
三名归零使者那空洞的眼眸转向已经恢复平静、但入口已然消失的回响廊桥原本所在的位置,缥缈的声音再次响起:
“目标已进入非稳定变量通道……执行追踪协议……”
“标记坐标:永寂星渊……”
“清理程序……持续运行……”
……
一阵天旋地转,仿佛经历了无数世界的生灭轮回,又仿佛只是一瞬的失重。
当剧烈的空间置换感终于消失,烬一行人重重地跌落在一片冰冷、死寂的土地上。
“咳咳……”烬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声都仿佛要咳出内脏碎片,金色的血液染红了身前的地面。守炉人牺牲的景象还在他脑海中回荡,加上强行开启廊桥和承受归零之力冲击的重创,让他的状态糟糕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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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冥真人、玄骨长老和夜枭的情况稍好,但也个个带伤,气息萎靡。他们迅速起身,警惕地打量四周,同时将烬护在中央。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这里是一片绝对黑暗、绝对冰冷的空间。没有星辰,没有光源,只有一种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永恒的昏暗。脚下是某种坚硬的、冰冷的、如同冻结了无数岁月的岩石。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死亡与终结气息,比星骸回廊强烈百倍,甚至比遭遇归零使者时感受到的还要纯粹!
在这里,仿佛连“时间”这个概念都快要被冻结、消亡了。
极远处,隐约可见一些巨大无比的、如同山脉般的阴影轮廓,但它们都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扭曲和断裂姿态,仿佛在很久以前就被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终结”。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悬浮在这片死寂世界中央的一颗……“心脏”。
那并非生物的心脏,而是一颗由无数暗红色、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晶体,与惨白色、仿佛亿万生灵枯骨熔炼而成的物质,共同构成的、巨大无比、仍在极其缓慢而沉重搏动着的诡异天体!
每一次搏动,都扩散出一圈肉眼可见的、暗红色的终结波纹,席卷整个空间,带来令人窒息的消亡意韵。同时,一股强烈无比的、与“元初”协议同源,却充满了“终结”与“轮回”特质的共鸣,正从那颗“心脏”中传来!
“终结之契”碎片!它就在这里!而且,它似乎与这片名为“永寂星渊”的死寂世界,深度融合在了一起!
“这里就是……永寂星渊?”玄骨长老声音干涩,他的幽冥骨火在这里被压制到了极限,只能勉强在体表维持一层薄薄的火焰,仿佛随时都会熄灭。这里的终结法则,对他这种偏向寂灭属性的存在,同样有着极强的克制。
“恐怕是的。”青冥真人面色凝重至极,他的生之道在这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排斥,法力运转滞涩无比,“此地乃万物终结之归宿,法则指向绝对的‘死’与‘寂’。我等生者在此,如同逆水行舟,消耗巨大,且会不断被终结气息侵蚀。”
夜枭尝试感应阴影,却发现此地的“阴影”都带着一种死寂的冰冷,根本无法融入,他的潜行能力在这里大打折扣。
就在这时,那颗缓慢搏动的“终结心脏”突然猛地加速搏动了一下!
咚!
一声沉闷如丧钟敲响的声音,传遍整个永寂星渊!
紧接着,众人脚下的冰冷大地开始震动,远处那些如同山脉般的巨大阴影轮廓中,亮起了一双双猩红色的、充满了毁灭与疯狂欲望的眼睛!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有无数东西正在从永恒的沉睡中苏醒,被那“终结之契”的波动,或者说是被他们这几个“生者”的气息所惊扰!
“小心!这片星渊的‘居民’……醒了!”烬挣扎着站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满是凝重。他能感觉到,那些正在苏醒的存在,每一个都散发着极其强大的终结气息,虽然比不上归零使者,但数量……恐怕多到令人绝望!
前有与整个世界融合的“终结之契”碎片,后有无数被惊动的星渊亡骸,外面还有不知何时会追来的归零使者……
他们的处境,似乎比在“源初回响”殿堂时,更加凶险!
烬深吸一口那冰冷死寂的空气,强行压下身体的剧痛与灵魂的低语,三块碎片在体内艰难运转,散发出微光。
“没时间犹豫了。”他看向那颗搏动的终结心脏,目光决绝,“必须尽快拿到‘终结之契’,然后离开这里!”
否则,他们必将被这片永恒的死寂,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