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一个字,让李世民准备的满腹铺垫与解释,全都堵在了胸口,不上不下,噎得他十分难受。
他看著楚天青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和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委屈涌上心头。
朕说了这么多,又是分析局势,又是坦言期待与担忧,最后更是拋出了『御驾亲征』这等重大决定,你就给朕回一个哦?
不是!
你也忒不把我当个人了?
朕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朕御驾亲征这么大的事,都不值得你多给点反应?
惊讶呢?
劝阻呢?
哪怕你虚偽地客套一句『陛下圣明』或者『陛下慎重』也好啊!
你这態度让朕很没有面子,让朕很受伤啊!
这要换做是程咬金那帮老杀才,早就大呼小叫起来了!
李世民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看著楚天青那副“我知道了,还有事吗”的淡然姿態,突然觉得,自己刚才那一番深思熟虑、权衡利弊,简直像是一拳打在了空处,无力又泄气。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把那股想要揪著对方衣领咆哮的吐槽欲望压下去:“你就没什么別的想说的?”
楚天青眨了眨眼,似乎才反应过来对方在期待更多回应,他想了想,隨后补充了一句。
“那什么时候动身?”
“”
得,朕跟你之间,看来是交流不了什么感情了。
此刻的李世民无比想念长孙皇后那温柔体贴的怀抱,急需去那里寻找一点心灵的慰藉和平復。
“罢了罢了。”
他摆了摆手,语气带著几分认命般的疲惫:“北伐之事,朕已命李靖、李勣等先行调兵遣將,动身前往边境集结。”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楚天青,语气带著最后的商榷。
“不过,御驾亲征非同小可,朝廷上下需要安排,政务需要交割,方方面面都需时间打理。你再急,总得给朕三天时间吧?”
在他看来,这已是极大的让步和效率了。毕竟统筹一场国战,三天时间已是极限压缩。
楚天青闻言,点了点头:“那我明天就先走一步,你这边安排好了,隨后赶来便是。”
“”
李世民又是一阵无语,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都在隱隱跳动。
“就这么一两天的工夫,你也等不得?你我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商议军机岂不便宜?”
楚天青看著他,眼神里透著一丝“你这问题很多余”的意味。
“你亲征你的,我去我的,军机啥的我又不懂,没什么同行的必要吧,再者说了,你那一套仪仗规制,太慢,瞎耽误功夫。”
李世民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张了张嘴,最终无力地挥了挥手,意思再明显不过。
隨你便吧,爱咋咋地!朕不伺候了!
他一句话也不想再多说,甚至连看都懒得再看楚天青一眼,猛地转身,袍袖一甩,对著等候在休息室的房玄龄沉声道:“玄龄,回宫!” “云綰,送客!”
李世民这一走,程咬金等人自然也纷纷起身告辞,临走前,程咬金还偷偷冲楚天青挤了挤眼,那意思很明显。
老弟,还是你牛,能把陛下气成这样。
秦昭翎落在最后,她面色复杂地望了楚天青一眼,樱唇微启,似乎想说什么。
或许是关於北伐的危险,或许是想提醒他什么,但最终,她什么也没说,转身跟上眾人的步伐。
喧囂散尽,医院重归平静。
楚天青径直走向沈灵儿休养的房间。
屋內,消毒水的气味淡淡瀰漫。
沈灵儿正靠在软枕上,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精神看起来尚可,一双大眼睛正望著窗外渐沉的夕阳,眼神有些空茫。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见到楚天青进来,眼中立刻有了些光彩,但隨即那光芒又黯淡下去,被一层落寞和不安覆盖。
“公子。”
她声音轻轻的:“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楚天青走到床边,笑了笑,语气温和:“没有。”
“方才云綰姐姐来看过我,她都告诉我了。”
沈灵儿抬起眼帘,看向楚天青,眼中泪光隱现。
“我自幼被养父母收养,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是”
沈灵儿抿了抿嘴又道:“这样的身份,在这样的时节,终究是敏感的。公子你与陛下他们,我担心”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了。
她怕自己这“前朝余孽”的身份,会成为別人攻击楚天青的把柄,怕会让他陷入不必要的政治漩涡和危险之中。
在她心里,自己的病痛尚且可以忍耐,但若是连累了眼前这个给予她温暖和希望的人,那才是她最无法承受的痛楚。
楚天青看著她眼中深切的忧虑,伸手轻柔地抚了抚沈灵儿的发顶。
“傻姑娘,別瞎想这些有的没的,若咱们这个陛下真在意这个,方才他来时,只需一个眼神,你我此刻便不可能还安然在此处说话了。”
沈灵儿闻言,怔了怔,仔细咀嚼著楚天青的话。
是啊,若陛下真要追究,早就派兵將自己拿下了。
想到此,她紧绷的心弦稍稍放鬆,一直压抑著的担忧散去,脸上终於露出了一个浅笑,轻轻“嗯”了一声。
然而,这轻鬆並未持续太久。她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声音比刚才更小,带著几分难以启齿的羞赧和低落,喃喃道:“那公子,光头是不是很丑啊?”
楚天青一时哑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上午我又翻了翻公子留下的医书。上面说,这白血病想要做那移植之法,必须先经过化疗,说这是为了清除我体內那些坏的细胞,还要压制什么免疫,为新的干细胞能在我身体里住下来做好准备。”
他看著楚天青,苦笑一声道:“书上说,这一步,是绕不开的,不能省略,而化疗有很大的可能会掉光头髮。灵儿若是变成了光头,会不会很丑?”
她问出这句话时,手指紧紧攥住了身下的被褥,她不怕病痛,却害怕失去作为少女最在意的容顏,更害怕在那人眼中看到丝毫的嫌弃或怜悯。
楚天青闻言,眼中的神色柔和了下来,他笑了一声,再次揉了揉她的发顶。
“傻丫头,你看到的那些,都是老方法了,放心,你的头髮会好好长著。公子我,定会让你漂漂亮亮、健健康康地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