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一天,春风终于吹到老坎子码头,冰封的江面裂开几道纹路,随后,冰面裂开的越来越多。
江面上开始跑冰排了,一块一块的冰排,顺着江水,哗啦哗啦地往下游奔流,那情景壮观极了。
东北开始动土了,侯东来忙了起来,去年修路,还有些收尾工作要做。
侯东来还打算接着修其他的乡路,农村的一些生意也要做起来。
九光给冬儿的信里,内容渐渐地丰富。他瓦工活干得好,就开始外出去干工程。
监狱承包了一个学校的新宿舍,九光就跟随着大部队,每天去学校干活,晚上再坐卡车回到五家户。
因为外出干活,吃得也好了。九光又因为瓦工活干得出色,还被升为带班的。
要是九光还在外面,可以大展拳脚,好好发展事业,可这回他进了大狱,就只能希望获得减刑,早点出来。
静安收到一封信,是省教育局发来的。
静安心里怦怦乱跳,把信拿到办公室,坐在座位上,小心地拆开信封。
从信封里掉出一个红色的硬壳本子,不,不是本子,是证书。
这个证书巴掌大,红色的封面上,烫金几个字,上面一圈是:“高等教育自学考试”。
竖着还有一行字:“毕业证书”。
静安的心颤抖着,打开证书。
证书里面只有一张硬纸,这张纸分为两部分,左侧,贴着静安的照片,是黑白的,两寸照片。
照片下面,写着:“证书登记第多少号”。
证书的右侧,写着这一样一段文字:
“陈静安同志,吉林省安城人,参加汉语言文学专业考试,于一九九七年十二月,全部课程成绩合格,经审定,准予毕业。”
下面扣着两个红戳。
在静安的照片上,还扣着一个钢印。
静安仔细地端详自己的照片,肉嘟嘟的脸,不显得瘦。两只大眼睛,弯弯的眉毛,还有,额头上一排齐刘海,显得静安挺清秀的。
有人伸手过来,一把将静安手里的证书抢了过去。
是徐佳。
徐佳看着证书,眼神复杂地看着静安:“呦,你啥时候考的大专文凭,行啊?偷摸地来了这么一手。”
孙科长也从办公桌上抬起头,看着徐佳手里的证书,伸手接过去也看了看。
随后,张哥也看了静安的证书。
孙科长看着静安笑:“这回你转正可有希望了,先恭喜你,不声不响的,憋了一手大牌,要糊了。”
孙科长又对张哥说:“张哥,咱们科室这么大的喜讯,不庆祝一下吗?”
张哥豪爽地说:“必须庆祝,晚上先去饭店吃饭,再去歌厅唱歌,唱完歌,到烧烤点撸串喝啤酒。”
那时候,娱乐标配就是这样,先去饭店吃饭喝白酒,再去歌厅唱歌喝啤酒,再到烧烤店撸串,不到半夜不回家。
静安心里也欢喜,但还是婉拒张哥:“你们去玩吧,我不去了。”
徐佳搂着静安的肩膀怂恿她:“你别总是这么扫兴,谁还不知道你嫁个书记呀,那也不能没有自己的生活。”
静安笑笑:“没办法,晚上要回去给两个孩子做饭,走不开。”
孙科长不悦地说:“你们家老侯也太大男子主义,让他早点回去看孩子,你今晚说啥也不能回去,必须去庆祝。”
张哥也劝说静安:“静安,就玩这一次,也是给你庆祝。”
每次出去玩,都是张哥花钱,已经成为他们办公室的习惯。
张哥也习惯花钱,请大家吃吃喝喝,他也高兴。
静安不知道张哥怎么赚的钱,出手这么大方。
盛情难却,况且,她也好多次没有跟办公室的人出去聚会了。
静安就给侯东来打个电话。
侯东来在工地上,噪音挺大。静安有点不想打这个电话了,但是,电话已经接通,三个同事都看着静安呢。
静安就说:“你今晚能不能早点回家?”
侯东来说:“你有事啊?我这边有点忙,不知道能不能早点办完。”
静安就想挂断电话,但侯东来又说:“你有事儿就说吧。”
静安说:“同事张罗出去吃饭,我的自考证书发来了。”
侯东来很高兴:“我争取早点回去,给你庆祝。”
静安连忙说:“我同事想给我庆祝,晚上要去外面吃——”
侯东来有些失落:“啊,我知道了,你去吧。阳阳自己回家没事,他知道写作业,家里有饼干吧,冬儿在姥姥家也行,你别玩得太晚,早点回去。”
在侯东来这里请了假,静安舒了一口气。
徐佳皱着眉头,嘲讽静安:“你怎么跟老师请假一样,哆哆嗦嗦的,这婚让你结的,还不如你不结婚,单身的时候自由了。”
静安笑了,心里说,可不是嘛,结婚就不自由。
当然,结婚了,你在享受婚姻安逸的时候,就要遵守婚姻的规则。
这是静安一点一点明白的道理。你要是不想遵守婚姻的规则,那就选择单身。
否则,像李宏伟和田小雨一样,虽然两人心里有着彼此,但小哥触犯了规则,被罚下场。
这天晚上的聚会,后来,静安很多次想起来,她都觉得是个错误。
也或者是命运的车轮,就故意停到了这里。
世间没有后悔药,事情也不能重新做一遍。
谁都没有预卜先知的能力,要是有,可能人生也就失去了谜一样的魅力吧?
那天晚上,静安又给母亲打个电话,说晚点回去,让他们照顾好冬儿。
下班后,单位四个人坐着张哥的小轿车,直奔饭店。
张哥的车是一辆黑色的捷达,孙科长很喜欢这辆车。
张哥在前面开着车,对坐在副驾驶的孙科长说:“你要是喜欢开车,改天拉你到郊外,你溜几趟就会开车。”
孙科长说:“会开车也没用,我也没钱买车。”
张哥说:“我认识局里的一些人,他们有时候扣一些车,那车也不值钱,时间长也没有人取,我给你整一辆。”
孙科长竟然接受了:“那太谢谢老弟了。”
徐佳冷笑着说:“你们俩这算什么操作?”
张哥说:“徐佳,你和静安要是喜欢车,我也给你们整一辆。”
徐佳说:“可算了吧,我要是开一辆车回家,我家那位能把车砸了。”
孙科长笑嘻嘻地问:“为啥呀?”
徐佳没好气地说:“你说为啥?谁能给我一辆车?我要是跟人家要车,我得跟人家啥关系?”
张哥也笑:“砸车都是轻的,弄不不好会出人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