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宴闻言,眼中的玩味之色瞬间褪去,眨了眨眼:“哦?”
随即,转过身来,对着红叶摆了摆手,语气干脆:“快快有请!”
红叶躬敬应了一声“是”,快步转身,朝着外走去,脚步轻快,不敢有丝毫耽搁。
不多时,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很快,一道高大壮硕的身影便走了进来。
来人二十上下的年纪,身着一袭藏青色劲装,身姿魁悟,肌肉线条分明,将劲装撑得满满当当。
他走进书房后,当即停下脚步,对着陈宴躬身行了一礼,语气躬敬:“见过柱国!”
陈宴的目光落在来人身上,瞳孔微微一缩,脸上露出明显的惊讶之色,仔细打量了片刻,才认出眼前之人竟是平阳侯世子陶允轼。
要知道,陈某人记忆里的陶允轼,身形肥胖,满脸油腻,走起路来都略显笨重
与眼前这副肌肉壮汉的模样截然不同,简直判若两人!
陈宴忍不住走上前两步,围着陶允轼转了一圈,眼中满是惊叹,语气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不儿!陶允轼,你小子怎么瘦了这么多?!”
“这变化也太大了些!?”
说着,再次上下打量着陶允轼,目光落在那熟悉的脸庞轮廓上,又听着熟悉的声音,才缓缓说道:“要不是你这脸的轮廓还和往日相似,说话的声音也没变,本公差点都没认出你来”
陈某人寻思着,这年代也没抽脂、整容的技术啊?!
陶允轼闻言,脸上瞬间露出满脸的苦涩,原本挺直的背脊微微垮了下来,想起之前在军营里的那段日子,眼中满是痛苦不堪,语气生无可恋,带着几分委屈与无奈:“这不被老爹狠狠教训了一顿,直接丢进军营里去了嘛!”
“在军营里被那些老兵油子狠狠操练了一年有馀,每日天不亮就得起身训练”
“跑马、射箭、劈砍、负重,样样都少不了!”
“累得恨不得直接躺倒在地,饭都吃不下多少,这一身的肉,就这么被一点点练没了,现在想起来,那段日子都觉得煎熬!”
说着,他抬手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臂膀,语气中满是辛酸:“以前也没觉得想吃就吃,想玩就玩的日子,有多舒坦,完全没想到军营里的日子这么苦”
陈宴望着陶允轼满脸委屈、苦大仇深的模样,方才压下的笑意再也忍不住,喉间先是溢出几声低笑,随即愈发畅快,仰头朗声大笑:“哈哈哈哈!”
笑声爽朗,震得窗棂微微作响,眼底满是戏谑,笑到前仰后合时,还不忘打趣道:“看来平阳侯,对你往日那副纨绔模样,是真的忍无可忍、看不下去了,才狠心把你丢进军营去‘历练’啊!”
陶允轼闻言,肩膀垮得更厉害,长叹一声:“唉!”
那脸上堆满了化不开的苦涩与委屈,他眉头皱成一团,语气带着几分哀求:“柱国,就别在我伤口上撒盐了吧!”
陈宴见他这副模样,渐渐收敛了笑意,神色恢复了几分沉稳,抬手指了指桌案旁边的空位,语气干脆:“先坐。”
说罢,转身缓步走到主位座椅上坐下。
落座后,抬眸对守在一旁的红叶吩咐:“给陶世子看茶。”
红叶躬身应道:“是。”
随即,快步退了出去,不多时便端着一壶热茶与两个青瓷茶杯进来,动作麻利地倒满茶水。
一杯递到陈宴面前,另一杯送到陶允轼手边。
陶允轼连忙双手接过,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中暖意稍缓,躬敬说道:“多谢柱国!”
陈宴端起茶杯,指尖摩挲着杯沿的暗纹,轻轻抿了一口热茶,茶香萦绕舌尖,驱散了些许暮色带来的沉凝。
他放下茶杯时,目光落在陶允轼身上,语气漫不经心,似是随口闲聊般问道:“允轼啊,你是平阳侯嫡长子,又是侯府世子,早年应当在国子学读过书吧?”
陶允轼捧着茶杯点头,脸上露出几分赧然,语气带着几分心虚:“读是读过”
说着,耸耸肩,语气坦然了些,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味继续说道:“但我在国子学的课业实在一般,平日里根本没心思读书,常常迟到早退”
“赶上先生授课严格的时候,还总想着法子翻墙出去,要么去勾栏听曲儿,要么约着朋友喝酒,学业早就荒废得差不多了!”
陈宴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底闪过几分了然,语气带着几分玩味问道:“这么说来,你小子对国子学的各种流程规矩,还有那些逃学的门道手段,应该都熟得不能再熟了吧?”
陶允轼原本还有些心虚的神色,瞬间一变,眼前骤然一亮,腰杆下意识挺直,脸上满是得意与自信,斩钉截铁地说:“那肯定呀!”
话音落下,放下茶杯,抬手拍了拍胸脯,满是自豪地表示:“别的学问我不擅长,也没心思钻研”
“但国子学里的那些弯弯绕绕,还有怎么避开先生查岗、哪处墙好翻、哪个时辰守卫松懈,那真是手拿把掐,闭着眼睛都能摸得门儿清!”
说着,还特意做了个稳稳抓手的动作,神情笃定,仿佛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本事。
陈宴看着他这副模样,眼中闪过几分满意,缓缓点头夸赞:“很好,倒是没白在国子学待过!”
说罢,放下手中的茶杯,指尖在桌案上轻轻点了点,语气沉了几分,问道:“你知晓太师近来给本公,派遣的是什么差事吗?”
陶允轼闻言,茫然地摇了摇头,如实说道:“不知。”
随即,脸上露出几分幽怨,眉头皱起,语气委屈巴巴:“近些时日,我刚从军营回来,就被老爹关在府中逼着读兵书、练骑射,天天对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文本,读得头都快裂了,连府门都难得踏出一步”
“若非是柱国亲自召见,老爹给你面子,今日怕是都出不了府邸,更别提知晓朝堂上的差事了。”
陈宴见状,淡然一笑,语气平和地解释道:“太师有意整顿朝野人才选拔,命本公将此前分立的国子学与太学合并,统称为国子监,由本公出任祭酒,主持国子监的各项事务!”
“除此之外,还要扩招学子,广纳寒门庶族中有才之士入学,日后还会通过考试评定学业优劣,择优授官,为大周选拔可用之才!”
陶允轼闻言,立刻放下茶杯,脸上堆起满满的笑意,语气满是奉承:“柱国乃天纵奇才,文武双全,不管是朝堂政务还是治学育才,皆是信手拈来!”
“如今有您亲自出马主持国子监的事务,合并两学、扩招授官这般大事,定然能轻而易举、手到擒来,无人能及!”
陈宴摆了摆手,打断他的奉承:“少拍马屁!”
话音落下,神色一正,周身的气场陡然变得严肃起来,目光锐利地落在陶允轼身上,语气郑重:“本公将你叫来是有正事的”
陶允轼挠了挠头,嘿嘿一笑,语气带着几分期待与忐忑,试探着问道:“不知柱国你准备如何差遣我呀?”
“只要不是再把我丢进军营,别的差事我都乐意干,哪怕累点苦点也无妨”
陈宴抬眸看他,眼底闪过几分戏谑,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慢悠悠地开口问道:“允轼啊,你还想再回军营,被平阳侯狠狠操练一番,每日天不亮就起身跑马射箭、负重劈砍吗?”
这话一出,陶允轼浑身一僵,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脑袋摇得象拨浪鼓,全身心都透着抗拒,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不想!”
“完全不想!”
“军营里的苦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尝第二回了,每日累得沾床就睡,吃的饭也粗糙得难以下咽,比起军营,哪怕是在家中读兵书都舒坦多了。”
陈宴看着他满脸抗拒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浓,指尖轻轻敲了敲桌案,发出清脆的声响,语气意味深长地问道:“既然不想回军营受那份罪,那你想不想有个一官半职,不再只是个空有世子头衔的纨绔子弟,让平阳侯对你刮目相看?”
“想不想做出些实实在在的政绩,让平阳侯提起你的时候,不再是唉声叹气,而是以你为骄傲,在外人面前也能扬眉吐气?”
陶允轼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用力点头,语气急切:“那当然想啦!”
“谁不想有自己的官职,做出些成绩来?”
“以往我顽劣不堪,总让老爹失望,如今也想着能做点事,让老爹对我改观,往后也能撑起侯府的门面!”
说着,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瞳孔微微放大,瞪大双眼,满脸惊诧地看向陈宴,语气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等等!柱国,您不会是打算?!”
陈宴看着陶允轼震惊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轻轻点头,语气坦然:“就是如你心中想得那般”
说罢,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案上,语气郑重而朗声说道:“本公欲提拔你陶允轼,入国子监任职,担任监丞一职,协助韦司业打理国子监的日常事务,如何?”
陶允轼又惊又喜,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嘴唇动了动,半天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地重复:“这这”
激动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斗,眼中满是狂喜,却又隐隐透着几分不安。
片刻后,陶允轼渐渐冷静了些许,脸上的狂喜褪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尤豫。
他忧心忡忡地看着陈宴,语气带着几分忐忑:“柱国,您也知晓我以往不学无术,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国子监乃是治学育才之地,皆是有才学之人,我怕是不能胜任这监丞的差事吧?”
“尤其是教书授课之类的事,我更是一窍不通,若是误了学子们的学业,那可就罪过了”
陈宴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谁让你去教书了?”
“国子监有专门的博士、助教负责授课,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半吊子去掺和”
说罢,眸中闪过一抹深邃,语气意味深长地解释道:“你的职责,是去监管那些学子!”
“你也知晓,国子学以往多是世家子弟就读,学风松散得很,不少学子仗着自己家世显赫、背景深厚,平日里迟到早退、逃学旷课乃是家常便饭”
“甚至还有些人拉帮结派,抱团欺压家世普通的同窗,把国子学搅得乌烟瘴气!”
“这些陋习积弊已久,如今国子学与太学合并为国子监,又要扩招寒门庶族子弟”
“若是不加以严格整治,这些不良风气定会蔓延开来,影响国子监的整体学风,也不利于寒门庶族学子安心求学,甚至会阻碍考试授官之事的推进!”
陶允轼听完这话,眼前瞬间一亮,脸上的尤豫与忐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兴奋与自信,喜不自胜地拍了拍胸脯,语气笃定地说道:“这简单啊!”
“监管学子、整治学风这事,我最拿手了!”
“以往在国子学,哪些人爱捣乱、哪些人爱逃学、哪些人拉帮结派,我都一清二楚,他们那些小把戏,根本逃不过我的眼睛!”
“往后有我在国子监盯着,定能把那些顽劣学子管得服服帖帖,绝不允许他们再扰乱学风、欺压同窗,保证让寒门庶族学子能安安心心治学!”
造伞的确是不在行
但撕伞的话,那他陶允轼同志是专业的!
陈宴见他信心满满的模样,眉头微微一挑,再次问道:“你真的没有其他顾虑了?”
“要知道,国子监的学子身份复杂,既有世家子弟,也有寒门学子,监管起来并非易事”
“若是遇到世家子弟仗着家世背景不服从管教,甚至故意与你作对,你可有应对之法?”
“可别到时候遇到点麻烦就打退堂鼓,让本公失望!”
陶允轼挺直背脊,语气坚定地回应:“没有了!柱国您放心,我绝无任何顾虑!”
“以往我在国子学混了那么久,什么样的世家子弟没见过,他们那些依仗家世的手段,我早就看透了”
“往后若是有人敢不服从管教、故意捣乱,我定有法子收拾他们,绝不会让他们坏了国子监的规矩,更不会让柱国您失望!”
经过军营一年多的历练,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多了几分担当与魄力。
也有信心能办好陈柱国托付的差事。
陈宴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指向陶允轼,语气干脆利落地说道:“好!那你自今日起,就是国子监监丞!”
陶允轼猛地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对着陈宴深深躬身行礼,语气躬敬而激动:“多谢柱国提拔!”
“下官定不负柱国的信任与栽培,定好好做事,绝不姑负您的厚望!”
陈宴淡然一笑,语气平和地叮嘱道:“往后你在国子监任职,要好好辅佐韦鹤卿!”
“此事若是办好了,本公亲自向太师替你请功,让陶侯爷也好好看一看,他的儿子早已脱胎换骨,能独当一面了!”
陶允轼激动得浑身微微颤斗,眼框都有些发热,眸中满是对陈宴的感激之情,直起身来,语气铿锵有力,振振有词地表态:“我下官定肝脑涂地,报答柱国的知遇之恩!”
“日后必唯柱国之命是从!”
“柱国您指哪儿,我老陶就打哪儿,绝无半点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