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沪与裴洵皆是眼前一怔,眼底满是好奇。
“哦?”
宇文沪身子微微前倾,语气急切地追问:“何种法子竟有这般效果?”
“阿宴你且细细说来,若是真能解决书籍流通的难题,那学制革新便成功了大半!”
裴洵也随之侧目,目光紧紧落在陈宴身上,满心期待。
他深知书籍拢断是寒门学子,求学最大的阻碍,若真有法子打破这一困境,革新之事便事半功倍。
而主持这件事的他们,也必将青史留名!
陈宴迎着两人的目光,神色沉稳,语气不疾不徐地说道:“以往书籍多靠手抄,抄录一本典籍需耗费数月之功,不仅效率低下,且抄录者易出错,成本极高,自然难以流通”
“臣的法子,是改良雕版印刷之术!”
“可改进刻版工艺,采用活字雕版,将每个字单独刻在小木块上,排版印刷后,活字可取下重复使用!”
“如此一来,不仅大大节省了刻版时间,提高了印刷效率,还能灵活排版各类书籍,降低印刷成本。”
顿了顿,继续说道:“朝廷可牵头设立官办印刷坊,召集能工巧匠,改良活字与印刷工艺,批量印刷经史典籍、启蒙读物、律法条文等书籍,定价低廉,供学子与百姓购买”
“同时,鼓励民间开设印刷坊,朝廷给予一定的政策扶持,形成官民并举的印刷格局”
“不出数年,各类书籍便能在市井中大面积流通,寒门子弟只需花费少量钱财便能买到书籍。”
“即便家中无藏书、无名师,也能通过自学打下学识基础,后续进入学府深造、参与考核授官,也能与望族学子站在同一起跑线,真正实现以才学论高低!”
宇文沪听完,眼底满是惊叹,指尖再次轻叩案头,语气中满是激动与认可:“好!好一个活字雕版印刷之术!”
“阿宴你这法子,真是切中了要害,从根源上解决了书籍拢断的难题,堪称妙策!”
“若真能成功推行,不仅能助力学制革新,还能推动学识普及,惠及天下百姓,于大周而言,乃是千秋功德之事!”
裴洵亦是点头,脸上满是欣慰的笑意,语气恳切:“活字印刷之术若能落地,书籍成本大降、流通变广,寒门学子求学难的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学制革新也能真正实现,公平选拔人才的目的。”
“大周的人才储备必会愈发充盈,根基也会愈发稳固!”
陈宴躬身行礼,语气谦逊:“太师与岳父谬赞,臣只是恰逢其会,想到了这一法子”
“后续还需朝廷牵头,召集能工巧匠改良工艺,设立印刷坊,方能将此事落地!”
宇文沪抬手示意他落座,语气郑重而笃定:“此事本王亲自督办,后续会即刻安排人手,召集能工巧匠,钻研改良活字印刷之术,尽快设立官办印刷坊,批量印刷书籍!”
烛火摇曳间,陈宴脸上笑意未减,指尖轻叩膝前案沿,随即抬手探入怀中,指尖掠过锦缎衣襟,缓缓取出一份折叠整齐的文书。
文书封面以素色宣纸裁制,边缘压着细密的云纹,边角处因妥善收纳而不见半分褶皱。
墨香混着纸张的清润气息,随动作轻轻散开。
他捏着文书一角,缓缓展开些许,目光扫过其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与勾勒的图样,抬眼看向太师爸爸,语气带着几分从容的笑意:“太师,臣下知晓学制革新事关重大,活字印刷之术推行亦需详尽章程,事先便草拟了一份详细的推进规划”
“内里既列明了学制革新各阶段的时序、权责分配,也附了活字雕版印刷之术的革新细节。”
“顺便将刻字、排版、印刷的工序图样都一一绘出,条理分明,便于落地,还请您过目!”
话音落,陈宴起身而立,双手捧着文书,腰身微躬,躬敬地朝着太师爸爸递了上去。
宇文沪见状,眼底笑意更浓,抬手抚过颌下胡须,目光落在那份规整的文书上,语气中满是赞许,带着几分意料之中的欣慰:“阿宴,你这孩子办事,果然是不打无准备的仗!”
“凡事都想得这般靠前,半点不用旁人多费心。”
说着,伸手接过文书,指尖触到宣纸的微凉质感,目光扫过主页工整的小楷,笔锋遒劲利落,字句间皆是条理,愈发满意,指尖轻轻摩挲着文书边缘,再次夸赞:“还是一如既往地周全,连图样都备得这般细致”
“省去了后续诸多商议的功夫,倒是省了不少事。”
陈宴躬身颔首,双手收回身侧,躬敬抱拳,语气谦逊而恳切:“太师谬赞了!”
“为您为大周分忧,本就是臣下的分内之事,应尽之责,自然要尽心竭力,不敢有半分懈迨!”
说罢,直起身,静立一旁,静待宇文沪翻看文书,神色从容依旧。
宇文沪低头细细翻阅文书,指尖逐行划过字句,时而颔首,时而指尖轻叩文书,眼底满是认可。
偶尔遇到关键之处,还会低声念出几句,语气中难掩赞许。
裴洵端坐在一旁,手中的茶杯早已微凉,却未曾察觉,目光落在宇文沪手中的文书上,思绪却在悄然流转。
方才自家女婿提出活字印刷之术,解决了书籍匮乏的难题,他满心欣慰。
可静心思索片刻,便觉尚有疏漏。
待宇文沪翻到活字印刷工艺图样那一页时,裴洵眉头微微蹙起,指尖轻敲桌案,打破了厅内的静谧,沉声开口:“现在书籍的问题算是彻底解决了,有了活字印刷,典籍流通变广、成本大降”
“寒门庶族子弟总算能买得起书、读得到书,可光有这些书,终究是不够的啊!”
顿了顿,抬眼看向宇文沪与陈宴,神色愈发郑重,又补充道:“经史典籍多晦涩难懂,字句间藏着诸多义理,并非单靠翻看便能学会学懂”
“若无师长点拨讲解,即便拿到书籍,寒门子弟多半也是一知半解,难窥精髓。”
“再者,这庶族之中,尚有不少人连基础的文本都不认得,连书都读不懂,即便书籍摆在面前,也无从下手,识字一事,亦是眼下极待解决的关键问题”
裴洵的话切中要害,宇文沪翻文书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向他,眼底闪过几分赞同,随即目光转向陈宴,显然也认同这一顾虑。
陈宴闻言,当即颔首附和,语气凝重了几分:“岳父所言极是,这正是眼下最关键的后续难题!”
“寒门与庶族子弟,大多家境贫寒”
“十之八九都没有家资请先生上门授课,寻常私塾的束修,于他们而言已是沉重负担,根本无力承担。”
“即便有了书籍,无师长引路、无识字基础,终究难以真正求学,考核授官之事,也依旧难以真正做到公平,革新的初衷也会打折扣。”
宇文沪将文书放在桌案上,指尖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
其实方才裴洵开口之前,他翻看文书时便已想到了这一点,只是有意先听听陈宴与裴洵的想法,看看几人思路是否契合。
此刻听两人说完,他抬眼看向陈宴,目光中带着几分探寻,语气平和地问道:“那阿宴觉得,针对识字与授课这两桩事,该如何是好?”
陈宴胸中早有筹谋,闻言淡然一笑,不慌不忙地开口,语气笃定而清淅:“臣下以为,此事可由朝廷牵头,在各州、县开设免费学堂!”
“学堂之内,聘请学识尚可的儒生担任师长,教授孩童识字、诵读启蒙读物,待基础稳固后,再讲授经史义理,无需学子缴纳半分束修”
“所需师资俸禄、学堂修缮、笔墨纸砚等费用,皆由朝廷统筹!”
顿了顿,抬眼看向宇文沪,眼底闪过几分深意,躬身抱拳,语气愈发恳切:“如此一来,既能快速提高天下寒门庶族的识字率,让更多人有机会接触学识,为后续入学深造、参与考核打下基础”
“更能收拢天下寒门庶族之心,让他们知晓,是朝廷、是太师给了他们求学进阶的机会,让他们对大周、对太师感恩戴德!”
关键是,不用担心世家望族挤压资源
因为高傲如他们,拉不下这个脸,去与免费沾上边!
哪怕真查到了,那就大肆宣传,用舆论去逼退
宇文沪听完,当即开怀大笑,笑声爽朗,震得烛火微微晃动,抬手指了指陈宴,眼底满是满意与赞许,语气中带着几分畅快:“好!!你倒是与本王想一块儿去了!”
说罢,收回手指,指尖轻轻敲了敲桌案,语气变得郑重而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就由国库来出资,即刻安排人手统筹此事,先在京城周边州县试点开设学堂,待流程成熟后,再逐步推广至天下各州、县”
“务必让天下寒门庶族子弟,皆有求学之路可走!”
若是刚接手大周之时,宇文沪或许还真没这魄力。
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但今时不同往日,有大量的盐税入帐,卖向梁国也赚了不少外汇,还有青楼的税收,以及此前明镜司抄家的各种所得
底气不可谓不充足!
裴洵静坐一旁,指尖轻叩桌案,神色间带着几分沉思,方才提出识字与授课的难题。
如今朝廷应允开设免费学堂,已然解决了寒门庶族子弟求学无门的困境。
可他转念一想,寒门子弟家境贫寒,即便无需缴纳束修,平日里衣食尚且拮据,若因生计奔波,终究难以专心学业,怕是依旧难有成效。
他垂眸静思片刻,指尖缓缓落下,抬眼看向宇文沪与陈宴,略作措辞,语气沉稳而恳切地补充道:“太师,阿宴,开设免费学堂、聘请师长授课,已然解了寒门庶族子弟求学的燃眉之急”
“只是尚有一处细节,或许可再完善一二。”
宇文沪与陈宴皆抬眼看向他,眼底带着几分探寻,静待其后续所言。
裴洵迎着两人的目光,继续说道:“寒门庶族子弟多为生计所困,即便入了学堂,也可能因家中缺粮,需分心劳作,难以全心投入学业”
“下官以为,还可给到学堂的寒门庶族学子,发放一定份额的粮食,以此资助他们免去生计之忧,能更好地潜心钻研学业,无需为温饱分心!”
“除此之外,还可对学堂内品学兼优的学子,单独额外发放粮食,以资鼓励,既能激发学子们的求学积极性,也能筛选出更多优质人才!”
“为后续深造与授官储备力量,一举两得!”
这番话贴合实际,切中了寒门学子求学的另一重阻碍,宇文沪听罢,深以为然地点头,指尖轻敲桌案,语气中满是认可:“善!”
“裴柱国这个想法很好,考虑得极为周全!”
“粮食资助看似小事,却能解寒门学子的后顾之忧,让他们能安心读书,再以粮食奖励品学兼优者,更能激励人心,倒比单纯授课更显稳妥”
“此事便一并纳入学堂的章程之中,与学堂开支一同由国库统筹拨付。”
有粮食的资助与奖励,可以充分调动学子的主观能动性。
而且,此前从齐国薅来了大量的粮食,正好派上用场!
陈宴坐在一旁,嘴角微微上扬,看向宇文沪与裴洵,说道:“除此之外,待活字印刷术推广开来,官办印刷坊批量印刷典籍、启蒙读物,定价虽低,却也能有所盈利”
“民间印刷坊受朝廷扶持,后续亦可按比例缴纳赋税。”
“待印刷术彻底进入正轨,仅凭印刷之事带来的收益,完全可复盖开设学堂的各项支出,包括师资俸禄、粮食资助、笔墨纸砚等费用,无需国库长期额外拨款。”
“甚至后续盈利渐多,还能有更多盈馀,直接充入国库之中,既能助力学制革新,又能为大周充盈财力,可谓一举多得!”
宇文沪闻言,眼中闪过几分惊喜,随即倚靠在椅背上,指尖依旧转动着玉扳指,神色间带着几分运筹惟幄的从容,沉吟片刻后,语气笃定地拍板:“如此甚好,既无后顾之忧,又能创收,此事便可全力推进!”
“至于具体事务的督办,就由杜屹川来主办,统筹学堂开设、印刷坊筹建等各项事宜!”
“裴红渠与于琂熟悉地方政务与朝堂规制,便由他们二人进行协办,辅佐杜屹川落实各项细节,各司其职,相互配合!”
裴洵闻言,当即起身,与陈宴并肩而立,朝着宇文沪躬身行礼,语气躬敬而恳切:“太师圣明!”
这杜屹川不是旁人
正是宇文泽的舅兄。
如此安排刚好平衡利益,稳固基本盘。
宇文沪抬手按了按。
两人颔首,缓缓落座。
陈宴静坐片刻,抬眼看向宇文沪,眸底带着几分思索,眨了眨眼,语气带着几分试探性地开口:“太师,如今长安城内的最高学府,分为国子学与太学两院,两院学制相近,所学典籍大同小异”
“却分属不同部门管辖,平日里事务交接多有不便,师资调配也难以统筹,长久下来,不太利于统一管理,也不利于后续学制革新的推进”
“臣下斗胆提议,可否将国子学与太学两者合并,集成师资与资源,统一规制,便于统筹管理?”
宇文沪闻言,指尖转动玉扳指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向陈宴,神色间带着几分思索。
合并学府之事,关乎长安最高教育体系,需谨慎考量。
他沉吟片刻,权衡利弊,国子学与太学分立已久,确实存在管理分散、资源浪费的问题。
如今恰逢学制革新,正是集成的好时机。
既能简化流程,又能集中力量培养人才,倒也可行。
片刻后,宇文沪抬手拍板,语气干脆利落:“行!合并之事可行,趁此次学制革新,一并理顺学府体系,免去后续诸多麻烦。”
说罢,摩挲着下颌的胡须,目光扫过厅内的烛火,沉吟着思索新学府的名称,片刻后,朗声道:“合并之后,便不再沿用旧称,唤作国子监吧!”
“既含传承教化之意,又显朝廷对学府的重视,日后便是大周的最高学府,统管天下教育事务,统筹学制革新的各项教程规制!”
陈宴听着“国子监”这三个字,身形微微一怔,眼底闪过几分失神与讶异,一时有些恍惚。
国子监乃是后世历代王朝的最高学府,传承千年,没想到今日竟在自己的提议下,于大周提前诞生,比历史上原定的时间早了许久。
他垂眸敛去眼底的讶异,在心中默默喃喃:“国子监,这就这般登上历史的舞台了吗?”
宇文沪抬眸看向陈宴,语气带着几分信任与期许地说道:“既然此次革新学制的诸多举措,皆是由阿宴你率先提出,后续各项章程的完善、学府的集成,也都离不开你的谋划”
“那就由你来主抓此事,全面负责国子监的筹建与后续管理,出任这新设的国子监,首任祭酒!”
“统筹天下教育事务,制定教程规制,选拔师资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