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没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杀了周迟,跟周迟早有防备其实关系不大,即便周迟全无防备,他也不可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杀了他。
可以这么说,东洲的登天修士,如今没有一个人能够在极短的时间里杀了周迟。
所以大长老很快被古墨盯上了,这位老剑仙微笑开口,“看你有些面熟,应该是故人,也好,等杀了你,你也不会去问到底是谁杀了你了。”
宝祠宗大长老脸色微变,但却没有说话。
四周的宝祠宗修士已经陷入了缠斗,石吏离开了云坪,不知所踪。
只是周迟也不见了。
重云山间,石吏遇到了周迟。
周迟看着他,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你们早就在山里埋了些东西,这会儿你甚至还知道这护山大阵的最薄弱之处,你想要在这里开一个口子逃出去,也不打算返回宝祠宗,就是离开东洲,去哪里都能活。”
石吏说道:“好象你并不打算给我这个机会。”
周迟笑道:“我其实有想过放你返回宝祠宗,你既然知道你的那个宗主骗你来送死,你回到宝祠宗自然要和他再争斗,有些时候,有些人活着比死了有用。但我转念一想,你这样的人,境界太低,到现在这个时候,活着很难有什么作用了,而且你太胆小,你不会返回宝祠宗,那样让你活着就没意义了。”
石吏讥笑道:“今日的确是你赢了,我每一步都在你的算计之中,但今日之后,你们重云山便已经注定深陷死地了,你当真以为有一个登天境,就能和宝祠宗抗衡?”
“哦,你们那位重云宗主已经偷摸破境,可惜,已经要死了。”
周迟看着他,说道:“此时此刻,帝京定然有一场大战,但我可以告诉你,不管宗主活着还是死去,你们派去的登天境,一定会死在帝京。”
石吏先是一怔,随即大笑起来,“真是痴人说梦,你当你们那宗主是什么人,能以一敌二?”
周迟看着他,眼眸里有些可怜的情绪,“你到现在都觉得东洲的事情,就是重云山和宝祠宗在对弈?”
石吏反问道:“难道不是?!”
周迟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告诉他,宝祠宗只是一枚棋子,而谁把他们当成棋子,他们只怕想破头都想不明白。
周迟提剑看着石吏,不愿再废话,只是淡然道:“你该偿命了。”
——
帝京城里的厮杀,战场已经转了许多地方,重云宗主跟铁山和居尘三人,不断厮杀,不断更换战场。
如今居尘那把油纸伞已经破损得极为厉害,伞面已经完全破碎,伞柄和伞骨也破损不少。
居尘的脸色很难看,就象是生了一场大病。
可以说,要不是因为铁山还在,今日他早就死了。
他不适合修行,打架真的也不擅长。
但他此刻很想杀了重云宗主。
一场厮杀之后,双方又回到了之前的那座破败小院,在这里,铁山一矛穿透重云宗主的肩膀,居尘的油纸伞,也捅穿了重云宗主的小腹。
重云宗主面无表情,指尖流云化作一柄雪白长剑,被他钉入居尘的肩膀。
居尘吐出一大口鲜血,如同寒冬腊梅,星星点点,铺满了重云宗主的衣袍。
铁山搅动雷矛,一道雷霆从矛尖绽放,将重云宗主的肩膀劈得焦黑一片,然后他纵矛一挺,重云宗主便轰然一声,倒飞出去。
在这场小雨里,重云宗主不断倒飞,而后撞碎这破败小院的最后一根柱子。
随着青瓦不断下落,这座破败小院,终于真正崩塌。
重云宗主被一片废墟掩盖,
铁山喘了一口粗气,看了一眼受伤的巨尘,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这样的登天,空有境界,只要论起来杀人,如何能和他比较?!
反倒是对面的重云宗主,还真是个好对手。
要不是有这样的对手,他反倒是这一趟帝京之行,还没啥意思。
“何宗主,还能来吗?”
铁山重重地将手里的雷矛砸入地面,看着对面的那片废墟,他虽说不是什么好人,但今日打得痛快,便忍不住对何煜有了些敬意。
但有敬意是一回事,要杀人又是另外的一回事,这种事情,铁山从来都分得很清楚。
废墟里,忽然有些响声,何煜从里面爬了出来,他浑身都是鲜血,上面沾染了许多木屑和别的什么东西,看着灰头土脸,但他的气质还在,一宗之主,自然不是寻常人。
他指尖不断有鲜血滴落,看着有些狼狈。
铁山笑道:“何宗主看起来今日没什么别的办法了,之前所言,虽然有些气度,但还说太过狂妄了些。”
重云宗主看着眼前的铁山,摇了摇头,“尚未到最后一刻,铁道友这会儿便笃定要取胜,太早了些。”
铁山问道:“你如今这样子,还觉得能杀了我?”
重云宗主之间弥漫一片流云,然后凝结成一柄雪白长剑,握住之后,铁山啧啧开口,“何宗主何时学得剑修之法?”
重云宗主笑道:“我重云山亦有剑峰,我为何不能习剑?”
听到重云宗主提及剑峰,铁山想起一事,“恐怕如今你们那位天才剑修已经身死了,不过何宗主不必着急,马上就可以在地下相见了。”
重云宗主微微一笑,只是随手挽了个剑花,“来,铁道友,今日之事,尚未有所定论,我倒是很好奇,你到底能不能杀了我。”
看着浑身是血的重云宗主,铁山只是不屑一笑,而后拔出插在地面的那杆雷矛,大笑一声,“那就试试!”
重云宗主叹了口气,只觉得看云才是最有意思的事情,这跟人厮杀,真是,有些痛苦。
还有,那只猫到底什么时候才出手,他是真有些不太想打了。
那只猫是一只纯黑的猫,浑身上下的毛发找不出来一根不是黑色的。
纯黑的猫,有两种,在日光下微微显褐色的,被民间称为玄猫,这样的猫极为稀有,被视作能够驱邪的玄猫。
而纯黑无变化的猫,则是被人认为是灾祸的象征,许多百姓见到这样的猫都要驱赶,更有甚者,会直接打杀。
现在走在雨中的那只黑色的猫,就是后者,被百姓视作不祥之兆。
它在屋顶走过,一双眸子看着很远处的那场厮杀,想起很多过往的故事。
那年,它还是一只幼猫,饥寒交迫,在一个小雨天气,倒在了那座王府前,奄奄一息的时候,它看到有人拿着棍棒,把它提起来,要将它丢到远处的河里,让河水把它冲着。
但就在这个时候,有个孩子拦下了那个人,把它要了过来。
那人说,世子,这是一只黑猫,是不祥之兆,是灾祸,要扔掉。
那个孩子却摇了摇头,说这些都是没有根据的传言,你说它是一只黑猫,我反倒是觉得它是一只玄猫,留下来吧。
那人虽然年纪大,但地位太低,没办法说动那个孩子,便只好沉默着将猫交给了孩子。
孩子抱着它走进王府,用干帕子擦干了它身上的水,给它喂了些热水和吃食,然后便摸着它的脑袋,笑道:“我生下来就没有朋友,你以后就当我的朋友吧。”
它当时不会说话,只是伸出舌头舔了舔眼前的这个孩子的手。
从此之后那些年,它陪着他长大,在那座王府里,两人是真正的朋友。
后来还是朋友,但却没有那么纯粹。
人总是会变的。
它很理解。
但过去那些年,它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是因为恩情,也是因为朋友两个字。
黑猫想着这些事情,眼里忽然有了些很复杂的情绪,它说不出来这是什么,但觉得很痛苦。
它又想起一些事情,那年他忽然明白了些什么,然后便从猫变成了人,变成了一个少年模样。
他看到自己之后,没有被吓到,反倒是说道:“原来书上那些志怪故事是真的啊?”
它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沉默。
他便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笑道:“这样吧,你既然变成了人,那我就给你取个名字吧,你以后就叫高锦吧。”
它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它就是不是猫了,而是人。
是他的朋友高锦。
从那座王府到后来的皇城,他一直都是他的朋友,他最信任的朋友。
他们说过很多话,他见过他许多的情绪,那些不曾在任何人面前露出来的情绪,只在他的面前露出来过。
他们真是最好的朋友,也是彼此唯一的朋友。
黑猫想着这些事情,然后轻轻开口,“喵呜。”
它有些累了,于是从某处屋顶下来,到了某户无人的家中,在房梁上它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先抖了抖自己浑身的水,然后才开始趴下来舔着自己的爪子。
然后它有些困了,决定打个盹。
有些事情,虽然想做,但总觉得不太好,于是它决定把这件事交给天意,如果自己睡醒了,那个人还没死,自己就去做这件事。
如果他死了,那就算他倒楣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