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秦淮茹搀扶裹着纱布、打着石膏，小脸惨白、眼神惊惶的棒梗。
棒梗的一条胳膊和一条腿被固定着，只能用一只脚蹦跳着挪进门。
每动一下，脸上就露出龇牙咧嘴的痛苦表情，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一进屋棒梗一眼就看见杵着拐杖的父亲贾东旭。
“哇——！爸爸！爸爸——！”
棒梗再也忍不住，猛地放声大哭起来，挣脱秦淮如搀扶的手。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朝着贾东旭的方向“扑”了过去，泪水瞬间糊满了整张小脸。
“棒梗！你怎么了？别急，慢点，小心伤。”
贾东旭被儿子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式哭嚎弄得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想要上前，但他自己腿脚也不便。
只能慌忙杵着拐杖往前挪了小半步，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想要扶住眼看要摔倒的儿子。
棒梗踉跄着扑到贾东旭跟前，也顾不上父亲身上有没有力气，就用那只完好的手臂死死抱住了贾东旭的腰。
“爸爸，爸爸，我好疼呀，全身都疼，骨头里面都疼，爸爸，你要给我报仇，你要给我报仇啊，呜呜呜……”
贾东旭感受着怀里儿子剧烈颤抖的小身体，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喊。
父性本能的心疼。
这是他儿子！
他贾东旭的独苗，现在被人打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棒梗……棒梗乖，不哭了，不哭了啊……回家了，回家了就好了……”
贾东旭的声音也哑了，他笨拙地拍着儿子的背，想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重复着苍白的话语。
他自己也是刚从一场大难中熬过来，身心俱残，此刻抱着伤痕累累的儿子。
一种同病相怜的巨大悲怆和无力感淹没了他。
棒梗的哭诉却更加具体，更加血淋淋，他仰起哭花的小脸。
“爸爸，你是不知道…我在里面……他们不是人，他们是畜生，他们逼我吃屎。
不吃就打……用那么粗的棍子，抡圆了往我身上打，往我腿上打，往我胳膊上打。
我听见骨头‘咔嚓’的声音……我好疼啊爸爸。
疼得我晕过去又醒过来……他们还不准我哭，哭就打得更狠……”
他一边说，一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黑暗可怕的环境，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我喊妈妈……妈妈听不见……我喊奶奶……奶奶也不在……我喊爸爸……
爸爸你也听不见，没有人应我，没有人来救我，他们好多人，围着我，爸爸，我好怕……我好怕呀……呜呜呜……”
这一声声凄惨的痛哭，狠狠扎进贾东旭的心窝。
是啊，儿子在最恐惧、最痛苦的时候，呼喊每一个亲人，却都得不到回应。
而自己这个当爹的，那时候在干什么？
额？！
好嘛，我那时候在医生躺着。
“棒梗是爸爸没用，是爸爸没保护好你……”
贾东旭的声音哽咽了。
一直沉默的秦淮茹，动了。
她放下手里的布包，脸上早已挂满了泪水，快步走了过来。
她没有去看贾东旭那充满复杂情绪的脸，而是直接伸出手，动作轻柔的将哭得几乎虚脱的棒梗从贾东旭怀里“接”了过来，半抱在自己身前。
她蹲下身，与棒梗平视，用手帕细细地擦拭着儿子脸上的泪水和汗水，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却仿佛带着某种无形的力量，将刚才那令人心碎的控诉，引向一个更明确的方向：
“棒梗不怕，棒梗不怕，乖……我们已经回家了，回家了，知道吗？
这里没有坏人，没有棍子，没有人会再打你了。”
她将儿子轻轻搂住，拍着他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小兽。
“有妈妈在，妈妈在这里，妈妈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了。”
她说着，眼角的余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一旁的贾东旭，然后才继续对棒梗，也像是说给贾东旭听：
“还有爸爸，爸爸也在这里，爸爸看到棒梗这么疼，这么害怕，爸爸心里也疼的。”
她这话，看似在调和，却更像是在提醒和确认——看，你儿子因为你，受了多大的罪。
你难道不心疼？
不愤怒？
棒梗在母亲熟悉的怀抱和温柔的话语中，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但身体还是因为疼痛和后怕而不停地抽噎。
他抬起泪眼，再次看向贾东旭，眼神里充满了孩童最直接的依赖和控诉：
“爸爸，爸爸，呜呜……我好疼，你抱抱我，你答应我，要给我报仇，要把那些坏人都抓起来……”
贾东旭看着儿子那惨兮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觉得喉咙被堵住了。
报仇？
怎么报？
他现在自身难保，还是个需要靠拐杖走路的废人。
他甚至刚刚向警察举报了孩子的母亲可能是敌特，这事不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