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保证,这上面写的全都属实吗?”
黎洛将诉状折起,放缓了动作妥善收起。
许同山深深拜下,额头触地。
“若有半句虚言,草民不得好死。”
“三年来,你就没有想过报官,没有找过其他任何人的帮助?”
这话一出,许同山的身子瞬间紧绷,象是被勾起了伤心事。
“草民……并非没有找过,可状告当日,草民被带到后堂问话,门却被锁上,遭人看守,原是那人早已知晓草民苟活,打通了门路……”
说着,他艰难换了动作,挽起裤腿。
左腿变形,膝盖处有明显的弯折,“这就是当时为了逃生,从高墙跳下,摔断的腿。”
“他们知道草民受伤,让人死守医馆,草民无法医治,这条腿就是在那次废的,从那之后,草民就不敢再冒险,只能暂避锋芒,查找时机。”
看得出他眼中近乎凝实的恨意,黎洛对他的话信了几分。
“本宫先为你准备住处,你在京城住下,待本宫让人去你原籍暗中探查一番,若是事情属实,本宫会帮你。”
黎洛并未直接应下。
这世上善于伪装的人不在少数,她不想自己手中的权势被人利用。
“多谢太子妃。”
许同山磕了个头,被带着退下。
黎洛叫出听风,“让人去他说的地方打听打听,看这事是否属实。”
“是。”
听风应声,很快安排妥当。
诉状还留在黎洛手中,她拿起又看了看,一时间面色复杂。
还真把太子府当真公堂了不成?
况且这事也非同小可,科举是为选拔国之栋梁,要是这事都能从中取巧,贫苦人家十年寒窗还有什么意义。
再说,许同山未必就是个例。
他原籍有权贵,朝中有多少个权贵,又有多少人,千方百计想给自己孩子谋个前程,无论是不是踩着旁人的骨血。
想着,黎洛心情沉重不少。
“太子妃,你上回与萧老先生说好了,这几日城郊的院子里花开了,要同去赏花煮茶。”
萧逢秋是有意在李筝誉不在的时间内,为黎洛造势。
黎洛自然领受他的好意,起了个大早,就是在为这事情做准备,没想到中间会出现插曲。
算算时辰,萧逢秋恐怕已经出门了。
“马车备好了吗?”
黎洛忙起身,快步往外走去。
要是真让老人家等她,即便师出有名,也总让人心里有些不大安生。
“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青黛快步跟上,见月兰要来,想到黎洛方才的话。
“月兰,你留在府中。”
月兰脚步一顿,还是点点头。
在黎洛的催促下,马车比平日里快了不少,这时辰街道上没什么人,正方便了她赶时间。
两辆马车几乎是一前一后停在城门口,黎洛松了口气。
“先生。”
城门口人多,两人自然不会叫出私下的称呼,带着些生分。
萧逢秋掀开帘子,只是看了一眼她的面色,就知道她心里藏了事,面上未显。
“走吧。”
马车缓缓驶离城门,在官道上走了一段之后拐上小道。
中途停了一次,两人坐上一辆马车。
萧逢秋是自己人,黎洛对他并无防备,将早晨的事情大致说了。
“舅公,您说此事若是属实,我是该捅破这天,促使彻查历年科举,还是只还许同山一个公道,让他一家老小安息?”
“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萧逢秋温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若明知其事有失公允,却只为一人做主,不算公道。”
黎洛缄默。
萧逢秋说的她当然明白,只是这么多年,不少在科举中脱颖而出的人已经入朝为官,或在京城,或是派遣至地方,要彻查,少不得要得罪人。
“好了,现在发愁做什么,不是才刚让人去查问吗,要是事情属实,我帮你出一份力。”
萧逢秋看她愁眉苦脸,允下一诺。
“当真?”
黎洛眼睛瞬间亮起。
许同山能冒险找上她,这事情多半就是八九不离十,如今缺少的只是实证而已。
冲突在所难免。
“我都一把年纪了,犯得着糊弄你个小丫头?今日答应好了是出来陪我踏青,要是再拉着脸,就换个人来。”
萧逢秋斜她一眼,没好气地说。
黎洛忙将愁绪收起,打起了精神。
“您一诺千金,我当然相信您了,杏林就在前面不远处,马上就到。”
见她变得这么快,萧逢秋摇头,暗叹还是年纪小,在信任的人面前藏不住半点事。
还未到近前,掀开帘子就已经能看到盛放如云的大片杏花。
这一片地方是当地百姓栽种,每年到杏子成熟的季节,会采摘售卖补贴家用。
春日便是邀人赏花,几文钱便能折上一整枝花,携春色而归。
“早几年时百姓们还没想到这茬,总是零零散散的有人来,不仅折了花枝,还将地上踩得乱七八糟,后来经人指点,才筹备的像模象样。”
黎洛不是第一年来,对这边的情形十分熟悉。
两人说着话,已经有人迎上来,是个穿着杏色衣裳的小丫头。
“二位好,是要入林中赏花饮茶,还是折几枝花便走?”
“去林中稍坐,存着的杏脯上一碟,茶要你们自己炮制的花茶。”
黎洛问过萧逢秋,同小丫头说了。
小丫头欢快离去,到不远处的小屋里装杏脯。
每年果子成熟之后,他们都会选出一批最好的,制成杏脯,并不对外出售,而是留作第二年供给赏花折枝的客人。
如此一来,也算是有个噱头,能让人挂念着。
不多时,小丫头拎着个食盒,脚步轻快到了两人面前。
“我带二位进去。”
为了不破坏林子的完整,即便后面修整过,也并未大改,只是在树木稀疏的地方添了几处简便的亭子,内设茶台。
小丫头活力旺盛,身上带着乡野间独有的肆意。
黎洛看了看她,问:“你是这附近村子里的人,还是他们专程找来的?”
“就是村里的,叔叔婶婶们年纪大了,在这儿说的话未必讨客人喜欢,起了冲突反而不值当,便都是年轻人们在这儿看着,每日赚的银子各自分些,馀下的入了公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