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甫神色凝重,沉默片刻后,手臂缓缓抬起。随着他手臂抬起的弧度,他身旁一百五十名精锐的气息同时爆发,狂暴的灵力波动搅动气流,卷起草屑尘土,形成一股股小型旋风。
肃杀之气冲天而起,只待卢甫手臂落下,一声令下,这沉默的火山便会喷涌出毁灭性的力量,将对手彻底撕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弦绷欲断之际,一个清朗的声音骤然响起
“慢——!”
这声音不高,瞬间打破了肃杀的气氛。双方对峙的紧绷目光,齐刷刷地循声望去,聚焦在出声之人身上。
巫思婷眼中精芒一闪,饶有兴致地看向前方,唇边笑意更浓,带着一丝玩味“公子有何指教?莫不是想通了?”
出声之人,是苏泽。他在卢甫等人惊愕不解的目光注视下,神色从容,缓步从队列中走出,独自一人,踏入了双方杀气交织的中心地带。他目光迎向巫思婷,拱手抱拳,认真一礼
“巫圣女,可否听在下一言?我们之间的战斗,本没有进行的必要。如今,单雷苍已不再是镇西王。我大秦,愿与祸巫族重修旧好,重新签订盟约。昆阳之地,何不由我们双方携手,共同治理?化干戈为玉帛,岂不美哉?”
巫思婷闻言,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那双盛着寒星的美眸中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她秀眉微蹙,显然完全没料到,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生死关头,苏泽提出的竟是这样一个……出人意料的和平之议。
不待巫思婷开口询问,一声饱含悲愤的怒吼猛地从卢甫身后炸开“他们杀我父亲!还将我大兄炼成傀儡!此仇不报,我枉为人子!”这声音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点燃了本就紧绷的空气。
“放屁!”祸巫族中立刻有人厉声反驳,“是你们先杀我族人,血债累累!”
“去你大爷的!”秦国这边有人怒目圆睁,唾沫横飞,“明明是你们先入侵我大秦疆土,还有理了不成?!”
“这本就是我们世代生息之地!你们才是入侵者!”祸巫族人眼中燃烧着屈辱与愤怒。
“一群丧家之犬!”秦人毫不示弱,言语刻薄,“若没有我大秦当年庇护,你们全族都灭了,还谈什么你们我们的?!”
双方瞬间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各种污言秽语,恶毒诅咒充斥在空气中,场面混乱不堪,几乎要失控。苏泽站在风暴中心,却异常沉静,他的目光如利剑般穿透喧嚣,直直落在对面同样眉头紧锁的巫思婷身上。
就在这震耳欲聋的对骂声中,一道清晰的传音,落入巫思婷耳中“何不坐下来商议?争端,未必非要诉诸武力才能解决”。
巫思婷正凝神思索,闻听此言,她那漂亮的双眸再次锁定苏泽。与其对视片刻她同样以传音回应“此事关系重大,我做不了主。我看……你们那边,你也未必能做得了主吧?”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仍在激愤争吵的双方众人。
苏泽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成竹在胸的笑意,再次传音道“你只管将能做主之人请来便是。”
“哦?”巫思婷目光骤然一闪,心中疑窦丛生。上次见面,她已看穿苏泽的伪装,但此刻,一个巨大的疑问却在她心底升起,只因眼前这张显露出的面容实在太过稚嫩。
然而,苏泽那沉稳如山的气度,眼中的自信,却又不似伪装。她内心天人交战,目光在苏泽脸上逡巡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随即,她转身,开始约束己方躁动的人群。卢甫见状,也是沉声喝止了秦军这边的喧哗。场中那令人窒息的争吵声浪终于渐渐平息,陷入一种紧绷而诡异的短暂安静,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旗帜猎猎作响。
片刻之后,四道身影自巫思婷身后肃然飞出,落在大旗之前。
来人三男一女,皆是老者模样,面容沧桑。他们手中均拄着一根造型古朴,顶端镶嵌着奇异宝石的拐杖,目光齐齐落在苏泽身上,带着审视与毫不掩饰的阴沉。
半晌,那位站在最前,身形佝偻的老妪,向前缓缓踏出一步。她并未看卢甫,浑浊的眼睛只盯着苏泽,声音沙哑而直接“退出昆阳。此事,作罢。”她言简意赅,不容置疑,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
苏泽闻言,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温和的微笑,直视老妪,开口回应,“婆婆此言差矣。我大秦子民在此地繁衍生息已历数百年,此地一草一木,一城一池,早已融入我大秦血脉,同化日久。即便此刻尽数归还于贵方,”他目光扫过祸巫族那几百名族人,语气平静却暗含力量,“敢问,以祸巫如今仅存不足十万之众,修士不过区区三成,如何治理这偌大的昆阳?长此以往,沃土亦将荒芜,岂不可惜?”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诚恳“依在下之见,不若化干戈为玉帛。双方共同管理昆阳,携手治理。我大秦愿倾力相助,助贵方重建家园,恢复元气。此地,亦可设为两国通商贸易之枢纽,互通有无,便利往来……”苏泽言辞恳切,抛出了一个看似双赢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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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听此言,老妪枯槁的面容依旧平静,只是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波动,似在权衡。然而,她身旁一位身材高大,面容刚硬的中年男子他死死盯着苏泽,就在这思索的空挡,眼中满是怀疑与敌意,侧身对老妪急声道“族长!切莫听信这黄口小儿之言!这些年若非我们退守祖地,避其锋芒,只怕早已被秦人赶尽杀绝!他们岂会如此好心?必是包藏祸心!”
“此言差矣!”卢甫适时地从苏泽身后迈出一步,看向那中年男子,开口道“先前种种冲突,皆因前任镇西王单雷苍倒行逆施,一手造成!此乃其个人之罪,非我大秦国策!如今单雷苍已被陛下废黜修为,终身监禁!陛下仁德,早有将昆阳之地妥善安置,还于贵方之意!还望诸位明察!”他一口气说完,便不再多言,将主导权交还给苏泽。
老妪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苏泽身上,带着更深的探究“此事……你,能做主?可有新任镇西王的手谕或印信为凭?”
苏泽微微一笑,坦然摇头
“没有。”
面前四人脸色瞬间一变,那中年男子更是冷哼一声,眼中敌意更盛。老妪的脸色也彻底阴沉下来,声音带着冰冷的压迫感“既无镇西王手谕,凭你……区区一介固元,也想调停此等关乎两族存亡之大事?”
“单看修为,确实不行。”苏泽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轻松。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他缓缓抬手,轻轻点在自己额间。只见他脸上那副平凡的面容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千机悄然滑落。一阵奇异的波动散开,露出了他本来的真容。
一张年轻,俊朗,带着一丝温和笑意的面孔。
“嗯?!”
“这……!” 场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疑之声。无论是秦军还是祸巫族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脸惊得目瞪口呆。
老妪眼神骤然眯成一条细缝,如同盯住猎物的毒蛇,死死锁住苏泽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声音带上一丝好奇“你……究竟是何人?!”
苏泽闻言,不疾不徐的抬手,在储物戒上轻轻一抹。手腕一抖,一枚令牌飞向老妪。老妪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低头凝目看去。
只一眼!
老妪枯槁的身躯一震,浑浊的双眼瞬间瞪大!她猛的抬头,再次看向苏泽时,眼神已彻底变了!
紧接着,她做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包括卢甫在内,都惊得下巴几乎掉在地上的动作,她对着苏泽的方向,微微躬了躬身!
当她抬起头,嘴唇微动轻声开口,那声音在平原上响起,使双方所有人神色均是一惊
“原来是,定安侯大驾光临!老身巫允桢失礼了”
苏泽唇角微扬,抱拳回礼,动作从容。“族长见谅,此事我本不愿外传。主要还是觉得你我两族本无深仇大恨,正如卢甫所言,一切皆因单雷苍独断专行。族长你看可否坐下来商讨一番?”
他话音刚落,他身后包括卢甫在内的所有人,齐刷刷跪倒在地,“参见定安侯!”
闻言,苏泽脸上笑意未变,转身,抬手虚扶。“众位兄弟免礼。”其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又震惊的脸庞,“本侯初来乍到,无意隐瞒身份,还望诸位见谅。”
“侯爷客气!”众人齐声应道,纷纷起身,目光中交织着强烈的好奇。
秦皇册封新侯的旨意早已传遍秦国,谁人不知?只是这位新贵如此年轻,甚至与他们朝夕相处了半月有余,还曾亲手为他们修复破损的战甲……想到此处,不少人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与有荣焉的得意。
苏泽的目光重新落回老妪身上,带着询问的意味“族长以为如何?”
老妪沉默片刻。浑浊的双眼深深看了苏泽一眼,最终,她缓缓抬起手,郑重的行了一礼。“既侯爷有意,此地简陋,非是谈论要事之所。可否请侯爷屈尊,随老身前往族内议事堂详谈?”
闻言,苏泽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开怀一笑“族长盛情相邀,本侯岂有拒绝之理?”说罢,他抬步便欲向前。
“侯爷!”卢甫一个箭步上前,横臂拦在苏泽身前,眼神急切地摇了摇头,压低声音,“祸巫族地,深不可测,恐有……”
苏泽轻轻拍了拍卢甫紧绷的手臂“无妨。我乃陛下亲封定安侯,若在此地有失,陛下岂会袖手旁观?”他目光扫过身后忠诚的部属,“何况,还有你们在此,安心”。
“侯爷请。”老妪侧身让开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