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甫闻言,顺着吕承风所指的方向看去。当他看到眼前这个身材魁梧,散发着强烈压迫感的陌生大汉时,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
他仔细打量了半晌,眼神里充满了审视,疑惑,甚至一丝不以为然。半晌后,他转过头,再次面对吕承风,抱拳一礼,腰板挺得笔直,声音平静却带着军人特有的耿直和坚持
“王爷,军中之事,非儿戏。我处驻军,远非单城守军可比。驻地昆阳山,直面祸巫族。每一个将士,均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身经百战,不容有丝毫懈怠。”他顿了顿,目光坦荡地迎向吕承风,语气不卑不亢,甚至带上了一丝质问的意味“王爷……可是要走后门?”
此言一出,中堂内的空气似乎都停滞了一瞬。吕轻启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上首的吕承风。
吕承风眼神微眯,目光紧紧锁定卢甫的双眼,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看穿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沉重的压力弥漫开来。
过了许久,吕承风眼中的凌厉之色才缓缓敛去,他似乎并未从卢甫眼中看到谄媚或有任何闪躲,只有属于军人的坦荡和原则。
他轻轻“呵”了一声,语气平淡地解释道
“此人乃是本王路过环山城时遇到的。环山城毁于一旦,本王见他独身一人,且颇有武勇根骨,便带在身边。如今这孩子有参军的想法,本王只是代为引荐,给他一个投军报国的机会罢了。”
卢甫听完,并未立刻领命,反而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依然坚持“王爷,若是如此,何不让他加入单城守卫军?此地远离前线,相对安全。王爷有所不知,我等驻守昆阳山,与祸巫族仅一山之隔。虽说三百年前陛下与他们达成互不侵犯协议,但近几年来,他们屡屡背信弃义,时常骚扰我边境,掠我子民,屠村灭寨之事时有发生!”
他语气沉重,带着战士的愤慨,“沙场残酷,非比寻常。若这位小哥,只想去军队历练一番,增长见识,那末将推荐他入单城守备,一样可了解军旅,报效朝廷,何必非要去那九死一生的前线?”
吕承风闻言,眉头也微微皱起,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似乎在权衡。片刻后,他并未直接回答卢甫,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那个宛如铁塔般的“壮汉”,开口询问道
“你……的意思呢?”
一直沉默的苏泽,接收到吕承风的眼神,嘴角微微咧开一个粗犷却又带着几分狡黠的笑容。他缓步走到卢甫身边。庞大的身躯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但眼神却出奇的平和,甚至带着一种语重心长。
“卢统领,”他开口,声音如同闷雷,“其实……我是阵法师。”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卢甫瞬间凝滞的表情,接着道,“而且还是四级巅峰阵师。”
“什么?!”卢甫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之前的质疑瞬间被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狂喜所取代!四级巅峰阵师!在边境,这简直是战略级的存在!
苏泽无视他的震惊,继续开口说道“王爷本意,是派我去协助你等维护,加固边境防御大阵。但又怕明说出去……”他摊了摊手,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万一消息传扬开来,各路边军首领都跑来向王爷讨要阵师,王爷该当如何?毕竟我们本次前来的主要目的,是秘密修护边境阵法,阻拦敌国入侵。实在没有多余的阵师可以给与他人了……卢统领,你要懂得王爷的良苦用心呐。”
说完,他还装模作样地轻叹一声,那巨大的手掌抬起,带着千钧之势,轻轻的拍了拍卢甫的肩膀。
卢甫被拍得肩头一沉,但此刻他完全顾不上这点力道,心中已被巨大的惊喜和羞愧填满。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真……真的?!小哥高姓大名?!”
苏泽后退两步,动作略显笨拙,对着卢甫的方向,认真抱拳一拜。
“在下吕轻启。乃吕家后人!”
“吕轻启”三个字一出,旁边一直处于震惊和茫然状态的吕轻启本人,浑身猛地一抖,如同被一道天雷劈中!他猛地转头看向那个冒充自己名字,顶着壮汉身躯的苏泽,眼睛瞪得溜圆,手指颤抖地指着他,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憋出一句
“你……你……你!!!”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顿时不够用了,一口气堵在胸口,话都说不利索。
卢甫正沉浸在获得四级阵师的狂喜中,看到吕轻启如此激动地指着苏泽,面露疑惑,问道“这位是……?”
苏泽立刻抢答,语气轻松随意,还带着点嫌弃“哦,他啊。是我贴身伴读”他顿了顿,仿佛在思考一个合理的解释,然后煞有介事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小时候……嗯……得过脑血栓。这里……不太灵光,容易激动。没事没事,卢统领放心,只有我与你一同前去,他……不太方便。”说完,他还“憨厚”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然后“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旁边浑身发抖、脸色发青的吕轻启。
这一眼瞥过去,吕轻启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了,指着苏泽的手指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卢甫猛地转身,面向吕承风,胸膛剧烈起伏,眼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他抱拳深深一拜,声音洪亮如钟。
“多谢王爷!王爷之恩,属下万死难报!”
他太清楚了,一个四级阵法师出现在即将到来的血战之中,其价值绝不亚于一位化婴境大能!这简直是扭转乾坤的力量!这份恩情,重逾泰山。
吕承风端坐上首,神色平静,抬手虚扶
“好了,免礼。” 他看着面色激动的卢甫,声音低沉了几分,“此事你知我知,莫要与别人说起。若传扬出去言本王偏心”
不等吕承风说完,卢甫立刻挺直腰背,斩钉截铁地打断道
“王爷放心!” 他眼神灼灼,带着无比的郑重,“如此恩德,绝对不会传与外人!”
吕承风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嗯好了,你们去吧,路上注意安全。若遇无法摆平之事,记得传音。” 他的目光,最后意味深长地落在了苏泽身上。
苏泽心领神会,轻轻颔首。随后,卢甫与苏泽再次抱拳行礼,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堂外走去。
堂外空地上,一只形似猛虎却背生巨大双翼的妖兽啸风虎,正低伏着身躯,百无聊赖的用爪子刨着地面。
见二人出来,它低吼一声,慵懒地伸展了那对覆盖着暗金色纹路的巨翅,带起一阵劲风。待两人稳稳跨坐其背,啸风虎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四足猛地蹬地,庞大的身躯冲天而起,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单城的天际。
厅内,吕轻启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眉宇间带着忧色。他转身,向吕承风恭敬一拜
“族长,师叔祖不会有事吧?” 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关切。
吕承风头也未抬,继续批阅着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军务文书,语气沉稳
“放心。明日你随我们一起前往大胜交界之处。别的事情无需考虑。”
吕轻启见状,只得将担忧压下,再次抱拳一礼,默默退了出去。
“”
大胜王朝边缘深处,一座被遗忘的山脉腹地。冰冷的石壁无声的矗立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
山脉外表寻常,其内部却已被人以莫测之力彻底改造,如同巨大的蚁巢,分布着数不清,隔绝严密的密室。甬道错综复杂,暗影重重。
在山脉心脏地带,有一处极为空旷的圆形洞窟。其中心的古老祭坛上,围坐着十五,六位身着墨色长袍的老者。
袍子宽大,将他们枯槁的身形完全笼罩,斗篷下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余下模糊的光点缓慢跳动,仿佛黑暗中蛰伏的夜枭。
他们静默无声,气息仿佛融入了岩石本身,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在祭坛正中央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上。
白发老者低垂着头,仿佛一座历经风霜的石雕,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着生命的存在。洞窟内死寂得能听到尘埃落地的声音。许久,久到连石壁上的湿气似乎都凝滞了,他才缓缓抬起那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脸庞。
他的眼睛仿若深渊裂口,扫过围坐的众人,开口的声音极为沙哑
“幽军,已销声匿迹数载。可有消息传来?”
话音落下,祭坛周围一片沉寂。黑袍老者们多数都微微摇头,发出无声的叹息,斗篷下的阴影随之晃动。一种深沉的忧虑,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
白发老者并未显露太多情绪,只是那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阴霾。
他并未在此事上纠结,而是提起了另外一个问题,这一次其声音里多了一丝冷冽
“大胜那边,传来密讯。秦国派出了数位五级阵师,化婴,前往西地。”
此言一出,祭坛上的黑袍身影们气息明显一滞,斗篷下的目光瞬剧烈跳动,纷纷聚焦在大长老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