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山坐落于中土神洲东南,山势绵延千里,灵气氤氲成雾。陈家作为此地传承千年的世家,府邸依山而建,青瓦白墙隐于苍翠之间。
陈枫领着江澈三人穿过层层庭院,路上已有不少陈家子弟投来好奇的目光。
“陈师兄回来了!”
“那三位是……好生特别的气质。”
苏芸感知扫过四周,低声道:“这座山灵气走向很特别,像是……被某种大阵引导过。”
璃幽慵懒地晃了晃身后的狐尾:“中土世家,底蕴确实比云荒那些宗门要深厚些。”
话音刚落,迎面走来几位身着陈家服饰的中年人。
为首一人面白无须,笑容温和:“枫儿回来了?这三位是——”
陈枫停下脚步,拱手道:“二叔,这位是江澈江丹师,这两位是苏姑娘、璃幽姑娘,是我请来为玄公诊治的贵客。”
被称作二叔的陈玄明眼神微动,仔细打量江澈:“江丹师?不知师承何处?”
“云荒散修,略通丹道。”江澈语气平静。
“哦?”陈玄明身后的红脸老者嗤笑一声,“陈枫,你小子在哪找的这么一个半吊子,什么人都往家里领?”
空气骤然一静。
陈枫脸色沉了下来:“三长老,请注意言辞。”
三长老陈玄火双手负后,目光如炬地扫视江澈:“老夫注意言辞?陈枫,你常年在外游历,莫不是被人蒙骗了?玄公何等身份,岂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诊治的?”
璃幽的狐尾轻轻一摆,似笑非笑:“阿猫阿狗?”
苏芸按住她的手,轻轻摇头。
江澈却神色如常:“前辈不信,倒也正常。”
“哼,你倒是坦然。”陈玄火冷笑道,“我听外界传言,天兵阁覆灭、万川域动荡、对抗囚天殿,都有个叫江澈的年轻人掺和其中——连焚天谷覆灭都跟他有关!你该不会要说,你就是那个江澈吧?”
陈枫正要开口,江澈已经淡淡道:“是我。”
空气又是一静。
几位陈家长老神色同时变了。
陈玄明眯起眼睛:“你当真是……那个江澈?”
“名字一样,事迹一样,应该没别人了。”江澈语气依旧平静,“前辈若是不信,可派人去云荒打听打听——虽然囚天殿现在可能不太愿提我的名字。”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陈玄火喉结滚动了一下。
焚天谷覆灭,那是震动云荒的大事。天兵阁被囚天殿所灭,可那位殿主亲临神农谷都没能拿下的人……竟然就这么站在他们面前?
而且如此年轻。
陈枫见气氛微妙,适时开口:“二叔,三长老,江兄是我诚心请来的。玄公的病情耽搁不得,还请让路。”
陈玄明深吸一口气,侧身让开:“既然枫儿如此笃定……请。”
陈玄火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话,只是目光死死盯着江澈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廊道尽头。
穿过三重院落,来到一处清幽别院。
院中古松苍劲,石桌旁坐着一位白发老者,正闭目调息。他面容枯槁,周身隐隐有寒气逸散,连石桌边缘都结了一层薄霜。
“玄公。”陈枫上前行礼。
陈玄公缓缓睁眼,目光浑浊中带着一丝锐利:“回来了……这三位是?”
“这位是江澈江丹师,苏姑娘,璃幽姑娘。”陈枫郑重介绍,“江兄丹道造诣高深,且身怀异火,或能解玄公体内寒毒。”
陈玄公的目光落在江澈身上,停留了足足三息。
“你就是……那个让阴无命吃瘪的小子?”
江澈拱手:“前辈言重了,只是侥幸。”
“侥幸?”陈玄公咳嗽两声,霜气更盛,“能在造化巅峰手中‘侥幸’活下来的人,整个中土都不多。”
他艰难地抬手示意:“坐吧。”
四人落座。苏芸悄然感知老者体内状况,眉头微蹙。
璃幽则环顾四周,狐耳轻动:“这院子布了七重封禁阵法,看来陈家对前辈的保护很到位。”
陈玄公苦笑:“有什么用?寒毒已侵入心脉,若非老夫以造化期的修为强行镇压,早就……”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江澈伸手:“前辈,可否让晚辈探脉?”
陈玄公深深看他一眼,伸出枯瘦的手腕。
指尖触及皮肤的刹那,江澈眉头猛地一跳。
不是普通的寒毒。
他悄然催动一缕玄元重水焰的气息,顺着经脉探入。然而寒气竟如活物般反扑而来,瞬间将焰息吞噬!
江澈收手,神色凝重:“幽冥寒毒……而且已经与前辈的本源纠缠在一起。”
陈玄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能看出是‘幽冥’寒毒?”
“晚辈曾接触过类似的力量。”江澈脑海中闪过墨璇体内的九幽蚀魂火毒,两者虽属性相反,但那种“活物”般的侵蚀特性如出一辙。
陈枫急切道:“江兄,可有解法?”
江澈沉默片刻:“需要先知道这寒毒的来源。前辈是如何中毒的?”
陈玄公长叹一声,看向院中古松,眼神悠远。
“三十年前,老夫前往北冥海探寻一桩上古秘境……在那里,遇到了一群人。”
“什么人?”苏芸轻声问。
“一群……身穿黑袍,袖口绣着锁链纹路的人。”
江澈瞳孔骤然收缩。
璃幽的狐尾瞬间绷直:“囚天殿?”
陈玄公缓缓点头:“他们似乎在秘境深处进行某种仪式,老夫无意间撞见,被其中一人一掌击中。那一掌蕴含的寒毒极其诡异,若非老夫及时遁走,恐怕……”
他顿了顿,声音嘶哑:“那人的修为,至少在造化中期以上。而且他所用的功法,带着一种……不属于此界的阴寒。”
不属于此界。
这四个字让江澈心中凛然。囚天殿背后牵扯的蚀魂族,本就来自外界。阴无命觊觎他的混沌容器与镇魂本源,正是为了破解血脉禁咒。如今他们在中土活动,所图必然更大。
“前辈可知他们进行的是什么仪式?”江澈沉声问。
陈玄公摇头:“秘境深处有上古禁制,老夫没能深入。但那片区域的灵气被彻底扭曲,充满了死亡与腐朽的气息……像是要打开什么通道,或者召唤什么东西。”
江澈与苏芸对视一眼。
囚天殿的手,已经伸到中土了。而且他们的行动越发肆无忌惮。
“江兄?”陈枫见江澈神色凝重,轻唤一声。
江澈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前辈的毒,我能解。但需要时间准备,且解毒过程中可能会有风险。”
陈玄公眼睛一亮:“几成把握?”
“七成。”江澈说得保守,实则心中已有计较——玄元重水焰至柔至重,可化万水;涅盘凰焰蕴含生死轮回之妙;加上五行轮转焰的平衡之力,三火配合,足以剥离寒毒。
但关键是……寒毒已与本源纠缠,强行剥离可能伤及根基。
陈玄公却大笑起来,笑声牵动伤势,又咳出一口带冰渣的血。
“七成……好!老夫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玄公!”院外突然传来陈玄火的声音。
只见三长老快步走进,脸色阴沉:“玄公,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这小子来历不明,万一……”
“万一什么?”陈玄公冷冷看向他,“等死吗?”
陈玄火语塞。
“老夫自己的命,自己决定。”陈玄公挥手,“枫儿,带江丹师去准备。需要什么药材、器物,尽管从库房取用。”
陈枫郑重行礼:“是!”
江澈起身,最后看了陈玄公一眼:“三日后,晚辈会为前辈解毒。这期间,请前辈尽量维持现状,莫要强行运功。”
说完,他带着苏芸和璃幽转身离开。
走出别院,陈枫低声道:“江兄,三长老他……”
“无妨。”江澈平静道,“家族内部有争斗很正常。重要的是,治好玄公。”
苏芸忽然轻声道:“刚才探脉时,我感觉到寒毒深处……有一缕极其微弱的神魂印记。”
江澈脚步一顿。
“什么印记?”
“像是……某种标记。”苏芸眉心微光流转,那是镜花水月体质与晶曜传承融合后的感知能力,“寒毒在侵蚀的同时,也在向施毒者传递信息。”
璃幽狐眼眯起:“追踪印记?”
“很有可能。”苏芸点头,“如果真是囚天殿所为,他们可能一直在监视玄公的状况。甚至……等着他毒发身亡,或者有人来解毒时出手。”
江澈眼神冷了下来。
你们在中土的动作,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先不管这些。”江澈压下心中杀意,“当务之急是解毒。苏芸,你帮我梳理药性;璃幽,警戒四周,防止有人干扰。”
“好。”两女同时应声。
陈枫看着三人默契的配合,心中感慨,郑重道:“江兄,陈家不会忘记这份恩情。”
江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远处廊下,陈玄火看着四人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他身旁悄然浮现一道黑影。
“三长老,要不要……”
“不必。”陈玄火摇头,“若他真能治好玄公,对陈家是福。若治不好……哼,到时候再处置不迟。”
黑影迟疑:“可大公子那边……”
“我儿?”陈玄火冷笑,“他那点修为,就算玄公真的……也轮不到他上位。陈枫那小子,早就被内定为下一任家主了。”
他转身离去,声音飘散在风中。
“先看看吧……这个江澈,说不定……能改变许多事情。”
夜幕降临。
江澈在陈枫安排的静室内盘膝而坐,面前摊开数十种药材。
苏芸坐在对面,指尖流转晶辉,正在逐一分析药性。璃幽则倚在窗边,狐尾轻摆,感知覆盖整个院落。
“幽冥寒毒属阴,需以至阳之力化解。”江澈沉吟,“但玄公年老体衰,承受不住太狂暴的阳火。所以要以玄元重水焰为基,调和药性;涅盘凰焰负责剥离寒毒与本源的联系;最后用五行轮转焰稳固经脉。”
苏芸点头:“我用晶曜秘法辅助,可以精准控制药力渗透的深度。而且……我刚才想到,既然寒毒中有追踪印记,我们可以在解毒时布置一个反向干扰阵法。”
璃幽眼睛一亮:“你是说……误导他们?”
“对。”苏芸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用晶曜幻界的镜花水月之法,伪造出解毒失败的假象。这样既能保证玄公安全解毒,又不打草惊蛇。”
江澈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好主意。囚天殿既然在中土活动,我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璃幽轻笑:“那我来布置幻阵,保证连造化期的高手都看不破。”
三人分工明确,气氛宁静而专注。
窗外月光洒落,映照在江澈专注的侧脸上。
苏芸看着他,眼神温柔。从云荒一路走来,他们经历了太多生死。如今来到更加广阔的中土,前路依旧充满未知,但有他在身边,她心中便无比踏实。
璃幽瞥了她一眼,又看向江澈,狐尾轻轻卷了卷,终究什么也没说。
静室里只剩下药材被分类的细微声响,以及三人平缓的呼吸。
夜还长。
而中土神洲的风云,才刚刚开始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