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巨型屏幕上,那艘名为“夸父一号”的星际飞船,依旧在沉默地、坚定地,飞向那颗暗红色的星球。
宋轶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掌心那堆冰冷的、代表着过去身份的金属残骸,心中百感交集。
有解脱,有迷茫,还有一丝背叛了信仰的痛苦。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忠于国家,忠于组织。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这是她刻在骨子里的信条。
但现在,她亲手捏碎了它。
因为她发现,自己所忠于的“组织”,在面对一个真正能够改变世界的伟人时,所表现出来的,不是拥抱和支持,而是恐惧和猜忌。
他们想的,不是如何去理解他,帮助他,而是如何去控制他,限制他。
他们就像一群生活在山洞里的原始人,面对第一个走出山洞,带回火种的同伴时,不是欢呼雀跃,而是惊恐地认为,那是一个会吞噬一切的魔鬼。
何其愚昧!何其可悲!
驾驶舱里,陈正宇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摘下头盔,从座椅上走了下来,一步步,来到宋轶面前。
“后悔吗?”他看着她那双复杂的、失去了焦点的眼眸,轻声问道。
宋轶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他的眼神,深邃如海,仿佛能包容一切。
她摇了摇头。
“不后悔。”
她的声音,虽然还有些沙哑,但却异常坚定。
“我只是有些看不清未来的路。”
她像一个迷失在十字路口的孩子,茫然,且无助。
“那就别看。”陈正宇笑了,他伸出手,轻轻地,将她掌心的碎片拂去。
“跟着我走,就行了。”
他的动作,很温柔。
但话语,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
宋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或许,将自己的未来,交到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手上,也并非一件坏事。
至少,他所指引的方向,充满了光明和希望。
第二天。
红墙大院,秘密会议室。
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冰冷。
主位上的将军,脸色铁青地看着面前的桌子。
桌子上,放着一堆金属碎片。
那是宋轶的通讯器残骸,今天一早,被负责外围监控的人员,在“天穹科技”的垃圾处理站里发现的。
“人,失联了。”儒雅中年人推了推眼镜,声音干涩,“昨晚,她和目标一同进入‘天穹科技’后,就再也没有出来。我们所有的监控手段,都无法探知里面的情况。”
“今天早上八点,目标独自驾车离开,去了华影传媒。而宋轶彻底消失了。”
“叛变了?”一个情报部门的负责人,难以置信地说道,“不可能!宋轶是我们最优秀的战士,她的忠诚,毋庸置疑!”
“事实就摆在眼前!”将军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嗡嗡作响,“不是叛变,就是被策反了!”
“短短几天时间,我们最顶尖的特工,就被他策反了!你们谁能告诉我,那个陈正宇,到底用了什么妖法?!”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陈正宇所展现出来的能力,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许久,儒雅中年人才开口问道,“要不要对他采取强制措施?”
“强制措施?”将军冷笑一声,“怎么强制?派一个师的兵力去包围他的‘天穹科技’吗?你信不信,我们前脚刚动,他后脚就能让整个京都的金融系统,甚至全国的电力网络,瞬间瘫痪?”
“我们现在面对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甚至不是一个普通的罪犯。他是一个,手里攥着无数张王炸,随时可以掀桌子的人!”
“我们对他,一无所知。而他,对我们,了如指掌。”
将军的语气里,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
这是他戎马一生中,从未有过的感觉。
“那就这么放任不管吗?”
“不然呢?”将军靠在椅背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宋轶的失联,已经给我们敲响了最后的警钟。这个男人,我们惹不起。”
“传我的命令。”
“从现在开始,撤销所有针对陈正宇的a级监控和调查行动,全部转为b级信息关注。”
“所有部门,所有人员,没有我的允许,不得以任何形式,去接触和试探陈正宇及其麾下所有产业。”
“把他,当成一个不存在的人。”
“我们,只能赌。”
“赌他,对这个国家,真的没有恶意。”
将军的声音,充满了萧索和无奈。
在绝对的、无法理解的力量面前,他们这台曾经无所不能的国家机器,第一次,选择了退缩和妥协。
宋轶,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组织”定性为“叛变”,并被彻底放弃了。
事实上,她昨晚并没有离开“天穹科技”。
陈正宇在地下五层,为她安排了一个装修豪华的临时休息室。
用他的话说:“你现在是我的重点保护对象,在你彻底想清楚之前,待在这里,最安全。”
宋轶没有拒绝。
她确实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整理一下自己混乱的思绪。
她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一夜无眠。
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陈正宇向她展示的那些未来景象,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她的人生,仿佛被硬生生地,劈成了两半。
一半,是她过去二十四年,坚定不移的信仰和使命。
另一半,是陈正宇为她打开的,一个充满了无限可能和未知的新世界。
她该何去何从?
第二天,当陈正宇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终于做出了决定。
“我想好了。”
她看着他,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澈和坚定。
“你你想好了?”陈正宇愣了一下,他本来还准备了一大堆说辞,准备对她进行最后的“攻心”呢。
“嗯。”宋轶点了点头。
她走到他面前,站定,然后,做出了一个让陈正宇都感到意外的举动。
她抬起手,对着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却又充满了别样意味的军礼。
礼毕,她缓缓放下手。
“原华夏人民解放军,‘雪狼’特种作战旅,一级上士,宋轶。”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正式向您报道!”
“从今天起,我不再为任何人,任何组织效力。”
“我,只听从您一个人的命令。”
“我的命,是您的。”
“我的枪,为您而开。”
她看着他,眼神中,是赌上了一切的决绝,和义无反顾的追随。
她,终究还是选择了,那条充满了未知的,崭新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