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国际机场凌晨三点的喧嚣，不属于普通人。但今夜，当湖人队的专机缓缓降落在私人停机坪时，闸口外等候的人群像一片躁动的紫色海洋。
三千名球迷——这个数字在接到航班动态后三小时内自发集结——举着“2-0！”和“aba forever（曼巴永恒）”的灯牌，把凌晨的机场变成了斯台普斯中心的延伸。
“科比！尼克！保罗！”声浪在机舱门打开的瞬间达到顶峰。出来的是尼克·杨，他戴着墨镜，脖子上挂着耳机，但嘴角的笑咧到了耳根——42分先生有资格享受这一切。他对着人群做了个“三分”手势，引发又一轮尖叫。
但球迷们很快安静下来。个出来的是保罗·加索尔，他推着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林昊。后者依然昏迷，左小腿被支架固定，脸上扣着氧气面罩。紫色的湖人毛毯盖到胸口，露出的手臂上还贴着心电监护仪的电极片。
“林！林！林！”呼喊声变成了整齐的、带着哽咽的祈祷。有女球迷用手捂住了嘴，眼泪在凌晨的灯光下闪烁。
最后一个走出来的是科比。他没有坐轮椅，但每一步都需要拐杖支撑。左膝的绷带在裤腿下鼓起一个不自然的肿块，脸上强撑的笑容在踏出舱门的瞬间就崩塌了——疼痛让他瞬间脸色煞白。
“科比！别打了！”一个中年男球迷突然喊，“身体要紧！”
科比停下来，看向那个方向。几秒钟后，他举起没拿拐杖的那只手，竖起大拇指。然后继续向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球队大巴驶向训练馆的路上，车厢里死寂。杨戴着耳机哼歌的声音——但他很快意识到气氛不对，摘掉了耳机。
“我说……”犹豫了一下，“我们赢了，对吧？2-0领先，客场全胜。为什么大家像要去参加葬礼？”
加索尔从医疗报告上抬起头，西班牙人温润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因为代价太大，尼克。林可能这个系列赛都回不来了。科比的膝盖……你知道他的膝盖现在是什么状态吗？”
“什么状态？”
“核磁共振显示，左膝半月板撕裂80，前交叉韧带部分撕裂，关节囊积液超过50毫升。”维蒂的声音从车厢前部传来，他正用平板电脑查看刚传过来的影像资料，“简单说，那个膝盖现在像一袋被撕碎的旧袜子，靠绷带、止痛药和意志力勉强捆在一起。”
科比坐在最前排，闭着眼睛。他没反驳。
大巴驶入训练馆地下车库时，德安东尼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号码，脸色变了：“是联盟办公室。”
全车人都看向他。
德安东尼接起电话，听了几秒，然后说：“……我明白。但申请需要证据……什么？脑电图异常就能作为证据？……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德安东尼看向维蒂：“联盟接受了科尔的申请。明天上午九点，会有专门的医疗小组来给林做‘特殊能力检测’。”
“什么是特殊能力检测？”
“不知道。”德安东尼诚实地说，“但据我所知，这是联盟历史上第三次启动这个程序。前两次……一次是针对某位能‘预判’所有战术的传奇控卫——后来发现他是在教练办公室装了窃听器。针对一个投篮命中率突然从30飙升到70的球员——后来查出来他用了违禁药物。”
车厢里一片死寂。
“他们怀疑林作弊？”加索尔的声音在颤抖。
“他们怀疑林的能力超出了正常篮球范畴。”德安东尼看向昏迷的林昊，“而科尔的指控很具体：林在昏迷状态下，依然能‘影响’比赛。”
“但那些决定呢？”德安东尼看着他，“尼克，你告诉我，你第三节那些决策——预判伊戈达拉的防守习惯，知道汤普森的投篮前兆——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一次是灵感。”维蒂接话，“但根据我们的统计，你在第二节最后六分钟和第三节前八分钟，做出了17次战术决策。其中15次，和你职业生涯的平均选择模式完全不同。而那15次，全部是正确的。”
数字让所有人沉默了。
大巴停稳。球员们陆续下车，但没人离开。他们都看着被抬下车的林昊，看着艰难挪动的科比。
“先上去。”德安东尼打破沉默，“我们需要开个会。”
凌晨四点的湖人训练馆，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德安东尼破例允许抽烟，因为他自己也在抽。白板上贴着g2的战术截图，但没人看那些。
“联盟的检测程序是什么？”加索尔问。
维蒂调出一份文件投影：“包括但不限于：脑电图深度分析、神经传导测试、肌肉记忆扫描，还有……心理暗示抗性测试。”
“心理暗示？”
“他们怀疑林可能具备某种……心灵感应能力。”维蒂说得很艰难，“或者至少是强大的心理暗示能力，能在无意识状态下影响他人。”
“这太科幻了。”布雷克摇头。
“但科尔提出了证据。”德安东尼播放了一段录像——是g2第二节最后时刻，尼克·杨摸头困惑的画面，“联盟专家分析，尼克那个瞬间的瞳孔放大和微表情，符合‘突然接收外部信息’的特征。”
“如果检测结果认定林的能力‘超出正常范畴’呢？”科比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最坏情况：禁赛。直到联盟‘理解并确认’他的能力来源。”德安东尼掐灭烟头，“而且可能追溯，取消我们已经赢下的比赛。”
会议室炸了。
“他们不能这样！”跳起来，“我们拼死拼活赢的比赛！”
“但如果我们赢得……不‘正当’呢？”科比平静地问。
所有人都看向他。
科比撑着桌子站起来，左膝的疼痛让他额头冒汗，但他的眼神锐利：“听着，我不知道林到底有什么能力。但我知道，如果联盟真的要调查，我们必须准备好最坏的情况。所以接下来两场主场，我们要当做没有林来打。”
“可你已经——”
“我会上。”科比打断加索尔，“而且我会打封闭。”
“什么？！”维蒂手里的平板掉在地上。
“可卡因混合利多卡因，关节腔内注射。”科比的声音像在说别人的事，“能让我暂时感觉不到疼痛，大概……48小时。够打两场比赛了。”
“你疯了！”维蒂冲到他面前，“那玩意儿会毁掉你膝盖里最后一点健康组织！之后你可能连正常走路都——”
“那就不正常走路。”科比看着维蒂，“坐轮椅，拄拐杖，都行。但我要打完这个系列赛。”
会议室里，每个人都听到了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因为这是最后一次了，对吗？”
科比看向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头：“我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维蒂说得对，这个膝盖做完手术，恢复期至少六个月，而且……可能再也回不到球场了。”
他环视所有人：“所以我选择打完。在我的主场，在我们的球迷面前，打完这最后几场。然后……退役。”
那个词像一块巨石砸进水面。退役。莱恩特，五届总冠军，历史得分榜第三位，黑曼巴，要退役了。
“但你可以等伤好了再——”布雷克试图劝。
“等不了了。”科比摇头，“林现在昏迷，我们2-0领先，这是最好的机会。如果我们能趁着这股气势，在主场再赢两场，就是4-0横扫。然后总决赛……我就可以安心去做手术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来：“而且，我需要给林争取时间。如果联盟真的要调查，至少让他醒来时，我们已经晋级了。”
没有人再说话。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科比一旦做了决定，就没有回旋余地。
“什么时候打封闭？”维蒂问，声音在抖。
“今晚。现在。”科比看向墙上的钟，凌晨四点十七分，“然后我睡一觉，明天下午参加训练。g3是后天晚上，48小时刚好够。”
维蒂闭上眼睛，几秒钟后睁开：“我需要其他医生的同意。”
“你会同意的。”科比说，“因为你知道，如果现在不做，我会在场上活活疼死。”
维蒂没反驳。
德安东尼站起来，走到白板前，擦掉了上面所有的战术图。下两个字：
“接下来的比赛，我们没有林，科比的腿也是假的。我们能靠的只有这个。”他指着那两个字，“相信彼此，相信我们能赢。”
电话铃声打破了沉默。“教练，有个叫史蒂夫·纳什的人在外面，说想看看林和科比。”
纳什走进更衣室时，身上还带着夜航的疲惫。这位刚刚退役的传奇控卫穿着简单的灰色运动服，手里提着一个小型医疗箱。
“我听说了林的事。”纳什和每个人点头致意，然后走到林昊床边，“维蒂，我能看看他的脑电图数据吗？”
维蒂把平板递给他。纳什盯着那些波动的线条看了足足五分钟，眉头越皱越紧。
“这不是普通的昏迷。”纳什抬头，“这是……深度学习状态。”
“什么意思？”
“你们知道睡眠学习理论吗？”纳什在平板上画着，“人类在深度睡眠时，大脑会整理白天的记忆，强化学习。林的脑电图显示，他现在就处于这种状态，但强度是普通人的……至少十倍。”
他调出一段数据：“看这里的θ波活动。正常人在深度睡眠时，θ波频率是4-7赫兹。林的是15-20赫兹，而且同步性极高。这意味着……他的大脑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处理信息。”
“处理什么信息？”
纳什看向他：“你今天的比赛录像。”
全愣住了。
纳什连接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调出g2的录像。杨的几个关键决策片段，和林昊的脑电图波形放在一起对比。
“看这里。”纳什指着第二节最后时刻，“尼克，你做出后撤步三分的决定前03秒，林的θ波出现了一个极特殊的尖峰——这种波形通常出现在‘顿悟’时刻。然后……”
快进到第三节，“你预判伊戈达拉防守的瞬间，林的脑电图又出现了同样的波形。而且不止如此……”
纳什放大了一段数据：“他的运动皮层——就是控制肌肉记忆的脑区——在那些时刻也有激活。就好像……他在脑海里模拟你的动作。”
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呼吸声。
“所以林真的在……‘教’我？”喃喃自语。
“不是教。”纳什纠正，“是分享。他在无意识状态下，把他从对手那里‘学’到的东西，分享给了你。但这种方式……”
他顿了顿：“这种方式对大脑的负荷极大。林现在的昏迷，可能是身体的保护机制——防止大脑过热。”
“他什么时候能醒？”加索尔问。
纳什摇头：“不知道。但根据数据，他的θ波活动正在减弱。也许……快了。”
科比突然开口：“纳什，你退役前最后一场比赛，跟腱打封闭上的。感觉怎么样？”
纳什看向他，眼神复杂：“像在刀尖上跳舞。而且跳完之后，再也站不起来了。”
“值得吗？”
纳什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当时觉得值得。现在……不知道。”
科比笑了：“那就够了。”
他看向维蒂：“准备封闭针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凌晨五点，治疗室里。科比躺在病床上，左膝裸露。维蒂用酒精棉球擦拭皮肤，手在抖。
“配方是可卡因50毫克，利多卡因100毫克，类固醇20毫克。”纳什在旁边看着配方单，“这个剂量……会让你暂时变成超人。但药效过后，疼痛会加倍返还。”
“我知道。”科比闭上眼睛。
针管刺入关节腔的瞬间，科比的整个身体绷紧了。他咬着毛巾，额头青筋暴起，但没发出声音。
药物注入。十秒后，科比睁开了眼睛。
“感觉怎么样？”维蒂问。
科比慢慢坐起来，活动左腿。他弯曲膝盖，伸直，再弯曲——动作流畅得像从没受过伤。
“不疼了。”他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可思议，“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是可卡因的作用。”纳什轻声说，“它在麻痹你的神经，也在透支你膝盖的未来。”
科比站起来，走了几步。然后他做了一个跳投的动作——起跳高度不高，但至少是连贯的。
“够用了。”他说。
“暂时的。”科比看着自己的腿，“48小时。”
“那……”犹豫了一下，“林那边，纳什说可能快醒了。”
所有人冲向林昊的房间。
病床上，林昊的手指又在动。这次不只是手指，他的眼皮也在颤动。脑电图显示器上，θ波活动正在急剧下降，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的睡眠波形。
“他在从深度学习状态退出。”纳什盯着数据，“可能要醒了。”
维蒂立刻开始检查生命体征。，心率正常，血氧正常……
林昊的眼睛睁开了。
茫然，失焦，然后慢慢清晰。他看到了天花板，看到了围在床边的人，看到了科比——站着，没有拐杖。
“我……”林昊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维蒂的声音在抖，“感觉怎么样？”
林昊尝试动左腿，然后皱眉：“疼。但……脑子里多了很多东西。”
“什么东西？”
林昊看着他，眼神复杂：“你今天的比赛。每一个回合，每一个决策，甚至每一个呼吸。”
“还有……”林昊看向科比，“你的膝盖。我能‘感觉’到它现在的状态——药物在燃烧神经，但也在摧毁组织。48小时后，它会彻底崩溃。”
科比笑了：“那就48小时内结束系列赛。”
林昊试图坐起来，但被维蒂按住：“你现在需要休息。，大脑刚经历了超负荷——”
“我还有多少体力？”林昊问。
维蒂检查数据：“最多……10分钟。而且不能跑，只能投。”
“够了。”林昊看向德安东尼，“g3，我要上。最后五分钟，如果分差在五分以内，我上。”
“可是你的腿——”
“腿不重要。”林昊指着自己的头，“重要的是这个。我‘学’到了一些新东西。”
“什么东西？”
林昊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神变了。那不再是平时的林昊，也不是模仿任何人。那是某种……融合。
“我学会了如何不只用身体模仿。”他说，“而是用意识。而且，我好像……能‘分享’了。”
训练馆的窗外，天色开始泛白。新的一天要开始了，而g3，就在后天。
科比看着窗外的晨光，突然说：“纳什，你退役后后悔过吗？”
纳什想了想：“后悔没多拿一个冠军。但没后悔打过封闭。”
“那就好。”科比活动了一下左腿——依然没有痛感，“因为现在，我感觉自己23岁。”
他知道这是幻觉。知道48小时后，疼痛会像海啸般卷土重来，把一切都吞噬。
但至少现在，他还能站在这里。
还能打球。
还能为这座城市，再赢几场球。
这就够了。
林昊重新闭上眼睛，但这次是正常的睡眠。他的呼吸变得平稳，脑电图上的波形终于回归正常。
而湖人队的其他人，看着科比的背影，看着林昊的睡颜，知道接下来的两场比赛，将定义他们的职业生涯。
要么在主场终结系列赛。
要么拖着残破的身躯，迎接勇士最凶猛的反扑。
没有中间选项。
纳什拍了拍科比的肩膀：“珍惜这48小时。因为之后……你会付出代价。”
科比点头：“我知道。”
然后他走出治疗室，走向球场。凌晨五点半的训练馆空无一人，他拿起一颗篮球，在三分线外练习投篮。
唰。唰。唰。
每一个进球，都像是从时间那里偷来的。
每一个动作，都可能是最后一次。
但他还在投。
因为只要还能投，他就要继续投下去。
这就是黑曼巴。
最后一次舞，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