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排长心头警铃大作,但久经沙场的他脸上丝毫未露端倪。他不动声色地放缓脚步,等到负责联络和翻译的北朝战士韩淡年靠近时,用极低的声音,夹杂着浓重的陕西方言短促交代:“淡年,瞅见队尾那‘尾巴’了么?悄摸声息地,给额弄过来!”
韩淡年眼神一凛,心领神会。他像一只习惯了在黑暗中捕猎的猎豹,身形微微压低,借着路边杂草和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慢慢溜到了队尾,自然而然地与那个多出来的黑影并排跑着,仿佛他原本就在那个位置。他甚至能听到对方略显急促、与小队节奏不甚合拍的喘息声。
瞅准队伍经过一个小弯道,视线略有遮挡的空子,韩淡年眼中精光一闪,动作快如闪电,猛地伸出手,不是抓向那人,而是一把攥住了他挎在胸前的自动步枪枪身,用力往自己怀里一带!
那家伙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搞得措手不及,武器受制,惊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南棒话嚷了起来:“你!你抓我的枪干什么?!” 声音里充满了惊慌和不解。
“谁叫你狗日的往回跑的?!想当逃兵?!” 韩淡年立刻用纯熟地道的南棒话,声色俱厉地反客为主呵斥道,同时手臂发力,顺势将这个小个子、面无人色的士兵踉踉跄跄地拽到了已停在路边阴影下的杨排长面前。那俘虏脚下发软,几乎是被拖行过来的。
“问他口令!” 杨排长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简单而果断地命令道,眼神冷得像冰。此时此刻,获取敌人当晚的口令,对于他们后续穿越层层哨卡、直插心脏至关重要,这个意外撞上门的舌头,简直是送上门的突破口!
那俘虏被眼前这一群眼神凶狠、涂着油彩的“自己人”彻底吓懵了,尤其是看到杨排长那不容置疑的军官气度,以及韩淡年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气,舌头仿佛打了结,浑身筛糠般抖动着,嘴唇哆嗦,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裤裆处甚至传来一股骚臭味。原来,这是个刚补充不久的新兵,被龙国军今晚异常猛烈的炮火准备吓得肝胆俱裂,像个耗子似的偷偷溜出了防御工事,躲在公路旁排水沟的草丛里瑟瑟发抖。当他看到杨排长这支小队穿着己方军装、队形严整地在公路上快速行进时,以为是撤退或机动的部队,尤其是朦胧中看到队伍里还有个高大黝黑的“美国顾问”,更是误以为是后方派来的重要支援或督战队,心想跟着大部队肯定比一个人躲在野地里安全,于是昏头昏脑地钻出来,拼了命地跟上队伍,指望能抱住这条“大腿”。直到此刻被擒,冰冷的匕首抵近,他才骇然发觉,这哪里是什么自己人,分明是深入虎穴的龙国军侦察员!
“今晚口令是什么?快说!不然现在就宰了你!” 韩淡年装出凶神恶煞的样子,用南棒语厉声逼问,同时手中的匕首灵活地一转,冰冷的刀锋在残留的雨水映照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在那俘虏惨白如纸的脸前晃动。
“口……口令是……古……古轮姆欧巴……” 俘虏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几乎是挤牙膏似的结巴道。
“狗东西,敢说假话?立马送你见阎王!” 韩淡年故意加重语气,匕首又逼近了几分,几乎要贴上对方的鼻尖。
“真的!真的!长官!真的是古轮姆欧巴……千真万确啊!” 俘虏惊恐万分地尖叫起来,声音带着哭腔,一下子瘫软在地,几乎要晕厥过去。
确认了口令的真伪,为防止这个吓破胆的家伙泄露行踪,杨排长示意两名战士迅速用破布堵住他的嘴,用腰带捆了个结实,就近寻了一个隐蔽的石缝山洞,将这家伙塞了进去,洞口用枯枝烂叶稍作遮掩。是生是死,就看他的造化了。
有了这意外获取的“通行证”,侦察小队的胆子壮了不少。他们重新整队,沿着公路继续前进,只是脚步更快,心思也更定。果然,前行不到一公里,一道设置在公路转弯处的简易岗哨便出现在眼前。由沙包和铁丝网构成的路障后,大约一个班的南棒鲜士兵正无精打采地驻守着,探照灯有气无力地偶尔扫过路面。
眼看无法避开,杨排长心一横,决定主动闯关。他低声吩咐:“淡年,你上,沉住气!”
韩淡年会意,深吸一口气,主动脱离队伍,加快脚步向哨卡迎去。
对面岗哨的南棒鲜士兵发现来人被惊动,顿时一阵骚动,十几条枪哗啦啦地抬起来,紧张地指向突然出现的韩淡年以及他身后影影绰绰的一队人马。探照灯的光柱也立刻锁定过来,强烈的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藏在路边阴影里的侦察小队战士们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握手中武器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呼吸都屏住了,准备一旦情况有变,就立刻开火强攻。
对面最前排一名士兵高喊:“口令!”
“古轮姆欧巴!” 韩淡年迎着枪口和灯光,声音洪亮而镇定,没有丝毫犹豫。
“……正确。” 对面沉默了几秒,似乎确认了口令,紧张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士兵们手中的枪口也微微放低,有人懒洋洋地开始挪动路障,做出允许通过的手势。
侦察小队的众人暗自长长舒了一口气,但悬着的心并未完全放下。杨排长打了个手势,队伍保持紧凑队形,快步通过哨卡。就在他们即将全部通过路障时,一名看似是班长的南棒鲜士兵突然凑上来,好奇地用南棒话向走在队伍中间的杨排长询问道:“哎,前面战况怎么样?你们是哪个连队撤下来的?”
这一问极其刁钻!杨排长虽然能听懂一些简单的南棒语,但让他流利回答且不露破绽就难了。而小队里精通南棒语的只有韩淡年和李培禄两名北朝籍战士,此刻韩淡年在前面刚应付完口令,李培禄在队尾,一时间都无法及时接话。杨排长脚步一顿,大脑飞速运转,正犹豫着是含糊应付还是加速硬闯……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跟在杨排长侧后方的卓老三动了!他猛地从队伍里跨前一步,挡在杨排长和那名南棒鲜班长之间,对着杨排长,张口就是一连串带着浓郁美国南部腔调、怒气冲冲的英语国粹:
他这一嗓子吼得又急又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更重要的是,他那高大的身形,以及在那探照灯余光下清晰可见的、与周围所有人都截然不同的黝黑肤色,瞬间成为了全场焦点!所有南棒鲜士兵的视线“唰”地一下,全都汇聚到了这位暴躁的“黑人士兵”身上。夜色中虽然看不清他具体的五官特征,但那标志性的黑色皮肤,以及纯正的美式口音,无一不在昭示着他的“国籍”——他们惹不起的“爸爸国”,美国!
韩淡年反应极快,立刻冲回来,用南棒语对那有些发懵的南棒鲜班长陪着笑脸解释道:“对不起,对不起!这位是美军顾问团的先生,脾气不太好……前线情况紧急,我们得赶紧送他过去!耽误了事情我们可担待不起!” 他说完,不等对方再反应,赶紧一招手,用汉语低吼:“快走!”
侦察小队会意,立刻小跑起来,迅速穿过哨卡,将那群还在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原来如此”、“米国佬真他妈横”之类复杂情绪的南棒鲜士兵甩在了身后。
跑出百米开外,哨卡的灯光彻底消失在身后的夜幕中,确认没有追兵,杨排长才放缓脚步,回头看着跟上来的卓老三,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地、重重地朝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脸上露出了混杂着庆幸和佩服的笑容。卓老三也咧嘴一笑,黑白分明的牙齿在黑暗中一闪。
半个小时后,时间已过午夜。侦察小队没有继续沿公路冒险,而是潜伏在公路一侧长满荒草的排水沟里,进行短暂休整和观察。就在众人刚啃了两口压缩干粮时,远处传来了引擎的轰鸣声。一支由七辆军用越野车组成的车队,开着耀眼的大灯,沿着公路驶来,看方向正是从后方往前线补充。
杨育长压低声音,快速下达命令:“两个人盯一辆车,听我枪响就开火!速战速决!”
“排长,”卓老三靠过来,声音沉稳,“最后一辆车,先别打车,只打人。那辆车……交给我。”
杨排长转头看向卓老三,在黑暗中只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和那双在夜里似乎能发光的眼睛。他仅仅犹豫了一瞬,便选择相信这个屡创奇迹的战友,轻轻点了点头:“中!你小心。”
车队越来越近,二十米……十五米……引擎声和车轮压过泥泞路面的声音清晰可闻,甚至能看清前排车上士兵叼着烟卷的红点。
“打!” 杨排长手中的手枪率先喷出火舌!
刹那间,十四条火蛇从排水沟里猛然窜出,撕裂夜幕,扑向公路上的车队!
“砰砰砰!”“哒哒哒!”“啪!啪!啪!”
步枪、冲锋枪、机枪的射击声混合在一起,震耳欲聋。最前面的几辆吉普车风挡玻璃瞬间碎裂成蛛网状,驾驶位和副驾上的士兵身体猛地一震,鲜血飞溅在破碎的玻璃和车门上,一声未吭便歪倒下去。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卓老三眼中微光一闪,右眼对准kc17突击步枪上的【热成像瞄准镜】。在他的视野里,世界变成了黑白灰的底色,而一个个从车上惊慌跳下、试图寻找掩护或举枪还击的南棒鲜士兵,则呈现出清晰的、散发着白色或亮黄色的人形轮廓,在背景中无比醒目。
-时间仿佛被拉长。卓老三的呼吸平稳得近乎冷酷,食指预压扳机的力道恰到好处。
-一个白色人影刚从后座仓惶滚落,半个身子还暴露在车体外——卓老三的枪口微不可察地移动一毫米,扣动,“砰!” 子弹穿过夜幕,精准地钻入那人的胸腔,人影应声扑倒。
-两个靠得较近的白色轮廓正试图依托引擎盖还击——卓老三手腕极其稳定地小幅摆动,“砰!砰!” 两个短点射,那两个白色轮廓几乎同时向后仰倒,手中的武器掉落在泥地里。
-他的枪口如同死神的指针,稳定而高效地移动着,每一次轻微的颤动,都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以及视野中一个白色人形的熄灭。他重点关照了最后一辆吉普车,从驾驶室、副驾驶到后车厢跳下来的三名士兵,几乎在脚沾地的瞬间,就被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精准子弹点名,一声未吭便栽倒在地。
战斗爆发得突然,结束得也极快。短短一分钟内,这支小型车队就遭到了毁灭性打击。车上大部分士兵在最初的火力急袭中非死即伤,侥幸未死的也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公路上乱跑乱撞,完全失去了组织。一个倒霉蛋甚至刚打开车门,脑袋就像熟透的西瓜般被流弹击中,一声不吭地倒头就“睡”了过去。
混乱中,一名躲在第二辆车轮毂后的南棒鲜士兵,看到攻击者身上穿着和自己相似的军服,竟幼稚地以为发生了友军误击,他高举着双手,用带着哭腔的南棒语大喊:“别开枪!别开枪!自己人!是自己人啊!”
“砰!”
回应他的,是卓老三冷静射出的一发545x39子弹。子弹准确地命中了他的眉心,这名士兵脸上的错愕和希冀瞬间凝固,直挺挺地向后倒下。卓老三心中毫无波澜。
枪声渐渐停歇,只剩下车辆燃烧的噼啪声和偶尔重伤者的呻吟。杨排长命令道:“快!打扫战场,补充弹药!动作要快!”
战士们迅速行动,从尸体和车辆上搜集有用的武器、弹药和口粮。他们深入敌后,补给困难,敌人这“雪中送炭”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卓老三则径直走向最后一辆,也是他特意保留下来的吉普车。他快速检查了一下,驾驶室里有些凌乱,但幸运的是没有血迹和弹孔,油箱指针显示油料还剩大半。他跳下车,对正在指挥打扫战场的杨排长说道:“排长,这车还能开,油也不少。”
杨排长快步走过来,看了看车辆状况,又看了看卓老三,眼中带着询问:“你有啥想法?”
卓老三一咧嘴,在周围车辆燃烧的火光映照下,露出一排与黝黑皮肤形成鲜明对比的雪白牙齿,笑道:“我既然是‘美军顾问’,当然得坐车才符合身份啊!走路多掉价?”
杨排长闻言,眼睛一亮,迅速权衡利弊。坐车走大路,虽然风险更高,但能极大节省战士们的体力,更重要的是能抢出宝贵的时间!潜入敌后,夜长梦多,必须速战速决!这个险,值得冒!
“好!” 杨排长不再犹豫,果断下令,“韩淡年,你和卓翻译坐前面开车!其他人,别磨蹭了,赶紧上车!把能带的都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