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硕伟的话象一根针,轻轻一碰就把刘海中和阎埠贵吹起来的那个牛皮气球给扎破了——连响儿都没听见一个就瘪了下去。
院子里几十号人,眼神各异。
有的人眼红他那辆崭新的摩托车,有的人心里犯嘀咕觉得这小子年纪轻轻钱来得肯定不干净。
吴硕伟没理会那些探究的目光,他扫了一圈,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
“我吴硕伟轧钢厂六级技术员。我的工资、津贴厂里财务科的帐本上一笔一笔都记得明明白白。这辆摩托车发票、牌照都在我屋里锁着手续齐全。你们说我来路不正,证据呢?”
他说完,往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不大却正好站到了院子中间的灯泡底下,光从他头顶照下来让他的影子直直地投向对面的刘海中。
“刘大爷,你是院里管事的大爷不是派出所的公安同志。你今天张罗这个会是街道王主任让你开的,还是你自己想当官想疯了在院里摆谱审案子?”
刘海中被这几句话堵得胸口发闷,脸憋得通红,又慢慢发紫。
他想拍桌子,可手抬到一半看着吴硕伟那不闪不避的眼神又没敢拍下去。
“还有你,阎大爷。”吴硕伟把头转向阎埠贵。
阎埠贵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想往后缩。
“你不是最会算帐吗?你现在就算算,诽谤一个国家在册的技术干部,这罪名要是捅到厂保卫科去,你那点当中学老师的工资,够不够赔?你屁股底下那张椅子,还能不能坐得稳?”
阎埠贵端着搪瓷缸子的手抖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洒在手背上,他“嘶”了一声却顾不上疼,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
他算明白了,这事儿沾不得,今天这浑水他就不该蹚。
“反了!反了!一个黄毛小子,还敢教训长辈!”贾张氏可不管这些,她就见不得别人好。
她从人群里跳出来,两手叉腰象个斗鸡一样
“大家伙儿都看看,这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东西!他要是心里没鬼,他横什么呀!”
许大茂在人群里缩着脖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小声嘀咕:“这是人话吗?动不动就是开全院大会,人家有本事买摩托车怎么你了?一帮傻逼”
院里的气氛一下就绷紧了,象一根马上就要断的弦。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院子那扇饱经风霜的大门被推开了。
这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所有人的争吵、议论、嘀咕都停了,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朝门口看去。
一大妈搀着一个人,慢慢地挪了进来。
那人头发乱糟糟的,脸色灰败眼窝深陷,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被傻柱揪得不成样子的褂子。
——不是易中海是谁?
在他们身后,聋老太太拄着一根崭新的、刷着亮漆的拐杖也跟了进来——之前那根已经被吴硕伟折断了。
老太太一言不发,只是用她那双好象什么都看透了的眼睛,沉沉地扫过院里的每一个人。
院子里死一样的寂静只维持了三秒。
随即嗡的一声,人群象被扔了石子的水面一下就乱了。
“怎么回事?老易怎么回来了?”
“不是说让公安给带走了吗?这才几天功夫啊!”
“傻柱真去写谅解书了?我的天,都成那样了这可是深仇大恨,这……这都行?”
所有人的目光在易中海、傻柱和吴硕伟三个人身上来回打转。
傻柱的头垂得更低了,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让他钻进去。
站在他旁边的何雨水,看着哥哥那副窝囊样子,眼睛里的光一点点地灭了,最后只剩下冰冷的失望。
阎埠贵眼珠子一转,觉得这是个脱身的好机会。
他立刻站起来,脸上堆满了笑。
“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老易回来了,这就是天大的好事嘛!我看天也不早了,大家伙儿忙了一天都累了,都散了吧散了吧!”
他说着,就伸手想去收拾桌子上的茶缸,想赶紧结束这场让他下不来台的闹剧。
“等等。”
吴硕伟的声音却让阎埠贵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阎大爷,会还没开完呢,你急着走什么?”
吴硕伟没去看阎埠贵那张尴尬的脸,而是直接看向刘海中。
“刘大爷,刚才你们二位兴致勃勃,非要审查我的个人财产。怎么,现在会开到一半就想溜?这事要是传到街道王主任耳朵里,就说你们两位管事大爷,凭着自己的喜好把全院的人当猴耍,想开会就开会、想散会就散会。”
“你猜猜,王主任会怎么想?”
刘海中肥胖的脸颊抽动了一下,知道吴硕伟这是在将他的军。
今天要是就这么算了,他这个二大爷以后在院里就别想再抬头了。
可要是不散嘛!吴硕伟这块硬骨头又实在啃不动。
他的目光扫过刚进院的易中海,心里忽然亮堂了。
对啊,吴硕伟再硬,还能硬得过一大爷?现在一大爷回来了,正好让他去碰个更大的钉子。
“谁说要散会了?”刘海中猛地一拍桌子,这次拍得结结实实,震得桌上的茶缸都跳了一下——他这是想再次把官威端了起来。
“吴硕伟说得对!我们院里开会,向来是有始有终!今天必须把所有问题都说清楚!”
他瞪了阎埠贵一眼,那意思很明显:今天这会,我刘海中说了算!
阎埠贵悻悻地坐了回去,心里把刘海中骂了个遍,但也不敢再出声了。
吴硕伟见状,不再理会这两个跳梁小丑。
转过身,一步步走向院子中央的易中海。
一大妈像护崽的老母鸡,张开骼膊挡在前面。
“吴硕伟,你想干什么?老易他都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
吴硕伟看都没看她,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直直地看着易中海。
“一大爷,你回来得正好。有些事咱们得当着全院的面,再重新捋一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