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光阴悄然流逝。
供奉殿深处,一间阳光充沛、布置雅致的静室内,温暖的光束透过天窗,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砰!
身着金袍银绣的壮汉猛地推开门,带着一阵风,疾步走了进来。
他面容粗犷,不怒自威,正是武魂殿二供奉,金鳄斗罗。
目光落在正背对着他,悠闲地摆弄着一盆兰草的金发男子身上。
男子身姿挺拔,金发如阳光般璀璨,仅仅是一个背影,恍如渊渟岳峙。
他修剪花枝的动作从容不迫,仿佛世间纷扰皆与他无关。
金鳄看着他,粗声粗气地说道:“大哥,老五(光翎斗罗)那边有消息传回来了。”
窗前,千道流手上的动作未停,专注地修剪着兰草过于繁茂的枝叶,声若春风:“嗯,探查得如何?”
金鳄走到他身后不远处站定,抱臂而立,哼了一声:“海神岛那帮人,鬼鬼祟祟的,派出了几位封号斗罗,在靠近武魂城的边缘区域秘密活动,行踪诡秘。”
他眉头紧锁:“看他们的动向,不像是在探查我们武魂殿的布防和地形、为将来的大战做准备,反倒像是在…追寻某种魂兽的踪迹?”
千道流修剪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恢复自然,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金鳄见大哥如此平静,心中更是不快,瓮声道:“瀚海城那些分殿的蠢货,还有沿途各城的草包,海神岛的人都摸到我们武魂城的边缘了,居然毫无察觉。”
“最后还是靠我们供奉殿亲自出马,才发现了他们的踪迹,简直是丢尽了武魂殿的脸面。”
他越说越气:“哼!如今这武魂殿,被那个女人搞得…来越少!”
“情报系统迟钝不堪,防御形同虚设,我看再这样下去,武魂殿万年基业,迟早要…”
咔嚓。
千道流手中的金剪微微一颤,一截长势极好的兰草嫩枝被误剪了下来。
“老二。”
他轻轻将剪下的枝条放在一旁,无奈地转过身,劝慰道:“好了,少说两句,气大伤身。”
“她(比比东)执掌武魂殿,统御偌大基业,面对各方势力倾轧,内忧外患,也着实不易。”
“有些事,非一朝一夕之功。”
金鳄抱臂冷哼,不满道:“大哥!你就是太纵容她了!”
“如今大陆格局剧变,神眷者现身,海神岛蠢蠢欲动,星罗帝国虎视眈眈,各大宗门心思浮动,正是需要强有力的手腕整合力量、应对变局的时候!”
“可她呢?心思都用在”
千道流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目光望向窗外悠远的天空:“如今是多事之秋,大陆格局因神眷者现世而充满变数。
“越是这种时候,武魂殿内部越需要稳定,切不可自乱阵脚,予外敌可乘之机。”
金鳄脸色涨红,梗着脖子,闷声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千道流见他如此,无奈地笑了笑,像是哄孩子般,将手中金剪递了过去,温声道:“好了,知道你心系武魂殿。”
“来,帮我把那盆‘凤尾金兰’的杂枝修一修,静静心。”
金鳄看着递到眼前的金剪,非但没接,反而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粗声道:“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了!”
“那个风逍明显敌视我们武魂殿!海神岛的人都在我们家门口跳舞了!你还有心思摆弄这些花花草草?!”
千道流也不勉强,收回金剪,自顾自地回身,继续耐心地修剪那盆兰草:“说不定…他们只是来看魂师大赛决赛的呢?”
“毕竟,大赛魁首的奖品,可是三块品质极高的魂骨,对年轻魂师诱惑不小。”
金鳄抱紧双臂,肌肉贲张,闷声道:“看比赛?骗鬼呢!”
他在原地焦躁地踱了两步,还是不死心,凑近些,目露凶光:“大哥!难道我们就真这么干看着?”
“要不…让我带几个老兄弟,点齐人马,直接杀上海神岛,趁其不备,掀了波塞西那老娘们的老巢!一了百了!”
千道流头也不回,修剪花枝的手稳如磐石:“胡闹。海神岛若是如此易与,又岂能屹立万年不倒?”
“海神岛孤悬海外,有天然屏障,易守难攻。波塞西坐镇海中,堪称无敌,即便是我,也无必胜把握。”
“贸然开战,劳师远征,胜负难料。即便胜了,也是惨胜,只会便宜了星罗帝国和那些隐世的宗门。”
“此事,休要再提。”
金鳄还想再争辩,就在这时,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道窈窕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
来人一头璀璨如阳光的金色长发,穿着华贵的宫装长裙,容颜绝美,凤目含威,凛然而不可侵犯。
正是解除伪装的千仞雪。
只是此刻,她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忧色和疲惫。
“爷爷,二爷爷。”千仞雪轻声唤道。
千道流和金鳄立刻止住了话头,脸上绽放出慈爱和喜悦的笑容。
“小雪!你回来了!”千道流放下金剪,快步迎上前。
“哎呀!我的小雪儿!可想死二爷爷了!”
金鳄凑过来,想抱又怕唐突了孙女,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快让二爷爷看看,哎哟,瘦了,在天斗帝国当那劳什子太子,是不是吃不好睡不好?受没受委屈?开不开心啊?”
千仞雪心中一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柔声回应:“爷爷,二爷爷,我很好,让你们担心了。”
她简单地说了些在天斗帝国的见闻,但两位老人精都看得出她心事重重。
聊了几句后,千仞雪巧妙地将话题引回:“爷爷,二爷爷,你们刚才…是在讨论海神岛和…风逍的事情吗?”
她提到风逍名字时,语气一顿。
千道流和金鳄笑容一僵,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支吾,不想让千仞雪担心。
千仞雪低下头,美眸中水光潋滟,自责道:“爷爷,二爷爷,你们不用瞒我了。”
“我都知道了…是不是因为我的无能…才让事情变成这样的?”
她越说越难过:“都怪我…当初在天斗皇宫,因为我无知和傲慢,轻视了他,让他轻易得到了瀚海乾坤罩…”
“如果…如果当时我能更警惕一些,手段更果断一些,或许就不会有后来这么多事!他也不会因此得到海神认可,成为什么神眷者!”
“现在全大陆的人都在看我们武魂殿的笑话!”
“是我们…是我,亲手造就了一个敌视武魂殿、未来注定成神的大敌!我给武魂殿招惹了天大的麻烦!我是武魂殿的罪人…”
她的话语如浸透了酸水的抹布,又酸又涩,充满了懊悔与自我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