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风逍不愿多言,深知其中利害的独孤博,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和万千疑问,没有再追问。
他拍了拍风逍的肩膀,所有的担忧、不舍、嘱咐,最终只化作一句沉甸甸的话:“小怪物…虽然老夫不知道你具体要去做什么,但…你给我记住!”
“无论如何,一定一定不要死了,一定给老夫活着回来。”
“老夫还等着有朝一日,能风风光光地给雁雁那丫头主持一场最盛大的婚礼呢!你小子…可不能缺席!”
“你要是敢出点什么事,那丫头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倔得跟头驴似的,认定的人和事,十头爆炸头水牛都拉不回来。”
“我们独孤家未来的传承可都指望着你们俩了。”
风逍闻言一怔,随即失笑摇头:“老毒物,你这现学现卖的本事,倒是见长。‘爆炸头水牛’都出来了?看来《百草宝鉴》没白编。”
独孤博老脸一红,随即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大笑:“哈哈哈!那当然!互相学习嘛!跟你这小怪物待久了,耳濡目染,总得长点见识!活学活用,方得真谛!”
两人相视一笑,先前那凝重离别的气氛被这插科打诨冲淡了不少。
一阵轻松的笑声在山谷中回荡,又回到了往日共同钻研、互相打趣的时光,一时间,其乐融融。
笑声渐歇,风逍脸上的轻松之色敛去,他望向山谷出口的方向,目光坚定:“老毒物,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动身了。
独孤博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一丝失意。
他沉默了片刻,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不再多言,独孤博周身魂力涌动,墨绿色的光芒包裹住两人,化作一道璀璨的绿虹,冲天而起,瞬间突破了山谷上方的毒瘴,朝着索托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一次,风逍实力大增,体质更是今非昔比。
即便独孤博刻意放缓了飞行的速度,途中多次落地休整,两人也仅仅用了两天半的时间,便横跨了广袤的区域,抵达了目的地——索托城。
绿虹敛去,两人落在一处人迹罕至、可以俯瞰整座索托城的高崖边缘。
脚下是郁郁葱葱、随风起伏的林海,远处,索托城那熟悉的轮廓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宁静而繁华。
“就送到这里吧。”风逍停下脚步,转身对独孤博说道。
独孤博站在崖边,怔怔地看着眼前即将分别的少年,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只化作浓得化不开的不舍,写满了脸上。
风逍却对他笑了笑,伸手指向悬崖下方那座在暮色中渐渐亮起万家灯火的繁华城市,语气轻松地说道:“老毒物,你看,索托城还是很不错的,不是吗?热闹,充满生机。”
独孤博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眼中带着不解。
这座城市对他而言,并无特殊意义。
他不明白,在这即将分别的时刻,风逍为何突然说起这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风逍与他并肩而立,一同俯瞰着脚下的城市,声音如山间流淌的清泉:“你看,每一次离别,其实都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重逢埋下种子。
“就像这城里的万千灯火,每一盏熄灭,都是为了明日更亮地燃起。”
“凋零,是为了更盛大的绽放;结束,往往意味着新的开始。”
“若执着于眼前的分离,反而会错过前方更广阔、更精彩的风景。”
他转过头,目光清澈地看向独孤博:“所以,学会放下,并不是失去,而是为了将来能更从容地拿起。”
“心无挂碍,方能行稳致远。老毒物,你说对吗?”
这番话,如清风拂过心湖,瞬间解开了独孤博心中那个因不舍而拧成的结。
他想起风逍那个“要开开心心”的承诺,猛地醒悟过来。
是啊,沉溺于离愁别绪,郁郁寡欢,岂不辜负了小怪物的一片苦心?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份酸涩强行压下,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臭小子,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好!老夫记下了!开开心心的!一定开开心心的!”
风逍见他终于想通,久违地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随即,他伸出手掌,掌心魂力微涌,只见一只通体如紫水晶雕琢而成的骨鸦,沐浴着鬼火凭空而生,扑棱着翅膀,发出无声的嘶鸣。
骨鸦细长的喙中,叼着一枚造型别致的戒指。
那戒指由紫黑色骨节编织而成,戒身是一条栩栩如生的骨蛇,蛇身蜿蜒盘旋,首尾相衔,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充满了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的韵律感。
骨鸦乖巧地将骨戒放在独孤博掌心,然后化作点点紫芒消散。
风逍笑道:“老毒物,临别之际,无以为赠,这枚骨戒,算是我的一份回礼。”
独孤博仔细端详着那首尾相衔的骨蛇造型,眼露疑惑。
风逍轻声道:“这枚戒指,我取名为‘衔尾蛇’。”
“你看它,形态首尾相连,看似在不断追逐自己的尾巴,永远在原地转圈,走了一圈又回到原点,徒劳无功。”
“但细细想来,每一次循环,其实都是在积蓄力量,都是在向新的方向前进。”
“终点,往往即是起点;毁灭之中,常常孕育着新生。结束与开始,本就一体两面,互为因果,循环不息。”
“这枚骨指,寓意正在于此。”
“希望老毒物你也能参透此理,放下过往的包袱与执念,结束旧日的循环,开启属于你的、新的生命轮回,活得更加洒脱自在。”
独孤博看着手中这枚意义非凡的骨戒,再抬头看看风逍那含笑的眼神,顿时笑骂了一句:“好你个小怪物!临走了还要用这种方式来‘教训’老夫一顿!真是拿你没办法。”
他珍而重之地将戒指戴在了自己的左手中指上,大小正好。
独孤博目光灼灼地看着风逍,眼中最后一丝阴霾尽去,满是最真挚的祝福与期盼:“走吧!去闯吧!去闹吧!去把这天下搅个天翻地覆!”
“闯出个响当当的名堂来!让所有人都记住你风逍的名字!”
“老夫…我会在这里,守着咱们的宝地,等着你,等着再一次见证…属于你的奇迹诞生!”
风逍闻言,放声大笑,笑声清越豪迈,一扫往日的沉静内敛,尽是少年人的锐气与自信:“好!如你所愿!老毒物,保重!”
两人相视良久,一切尽在不言中。
最终,风逍后退一步,郑重地拱手,深深一揖,行了一个告别礼。
随即,他不再犹豫,毅然转身,黑袍在崖顶的烈风中猎猎作响。
下一刻,他身形一晃,如融入暮色的疾风,悄无声息地滑向下方的密林,几个起落间,便彻底消失在林海深处,向着他的梦想与未知的挑战,坚定前行。
独孤博独自站在高崖之巅,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他一动不动,久久地凝视着风逍消失的方向,誓要将那个背影刻入灵魂深处,至死不忘。
许久,许久,直到最后一缕天光也隐没在地平线之下,夜幕如巨大的天鹅绒帷幕缓缓落下,笼罩四野。
独孤博才缓缓抬起手,借着初升的月光,摩挲着手指上那枚“衔尾蛇”骨戒,感受其中寓意。
他低笑一声,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感慨与骄傲。
“首尾呼应嘛?周而复始,向新而生臭小子,道理都让你说尽了。”
他望着脚下那座华灯初上、充满了无限可能的城市,喃喃自语,“真是个了不起的小怪物啊。”
夜风拂过山崖,带来远方的气息。
独孤博知道,属于风逍的传奇,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他,会守着承诺,守着宝地,等着下一次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