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交给他。而且事实充分证明了作为汪达的父母,大卫和撒拉的血融合在一起就能拔出这把剑。这不就证明了汪达就是这个时代的命定之人。”沃尔夫反问。
可这个问题迟迟没有得到乐伊思歌德的回答。
她只是沉默地后靠在沙发上,仰着头望向天花板上挂着许多干草。
滴答、滴答。
湿漉漉的白发上不停有水珠滑落下来,滴在地板上。
乐伊思歌德的头发没有沃尔夫那么长,而且她常年生活在处于热带地区的星落森林,常年闷热潮湿,她不习惯用火石烘干头发,头发很快就会自己干掉。
乐伊思歌德的无言让沃尔夫意识到了什么,她将嘴里的苹果咽下,无比严肃道:“乐伊思歌德,你是不是看见了未来汪达会拿着断剑做什么不好的事?”
沃尔夫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性了。
“嗯。”
“怎么会这样……”
“对啊。怎么会这样。”
沃尔夫抠抠有些发痒的鼻翼。
纠结许久,她终于提问:“那这件不好的事会对世界的未来有影响吗。”
“应该不会有。只要救下汪达,将剑交给他,整个世界还是会走向好的未来。”
沃尔夫不懂了:“那你为什么要纠结。”
“因为……”
话说一半,乐伊思歌德戛然而止。
沃尔夫看着乐伊思歌德站了起来,她走到桌边,挑选出一个绿棕色的果子,拿起桌上摆放的刀具,狠狠将果子劈开,鼓捣一阵后乐伊思歌德转身。
“吃吗。”
她将水果刀伸到沃尔夫面前,刀尖上插着一枚像是史莱姆胶质的透明物体。
沃尔夫闻到丝丝甜味。
沃尔夫用手捏住:“这是?”
“糖棕果。直接吃就好。”
因为之前从没有吃过这种东西,沃尔夫拿着手上观察了好一阵,然后才丢进嘴里。
脆脆的,有点硬,口感就像是在吃脆软的桃子,但是味道非常清甜。
还不错!
她看乐伊思歌德又去鼓捣糖棕果了,从她的行动能看出,要剥出一个完整的果肉需要好一番功夫,沃尔夫觉得相比之下还是吃苹果更加便捷。
这个糖棕果没有完全发育完全,只有两个胚乳,另一个自然就进了乐伊思歌德嘴里。
她突然去开一个糖棕果只是暂时理理自己的思绪,思考该怎么不暴露关键信息的情况下将事情原委告诉给沃尔夫。
将残渣留在桌上,乐伊思歌德重新坐回沙发上,恢复相同的姿势望向天花板。
“目前在我知晓的未来中,我看到了汪达会拿着这把断剑去伤害与他关系最密切的一个人。”乐伊思歌德闭眼,“汪达与这个人的关系,甚至比他和他父母的关系更加密切。你能明白吗,沃尔夫。”
但沃尔夫还是顺着她的话问:“这个人是他的兄弟?”
“不,只是汪达的发小。一个,嗯,好伙伴吧。他也是个男生,就比汪达小一岁,现在在汪达的队伍里,跟着他一起加入了‘终末诗篇’。他叫‘李时雨’,你和他们在一个组织,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沃尔夫仔细想想:“我在其他地方的确有看到过这个叫‘李时雨’的名字,可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不过她很疑惑,“这听上去是个东方那边的名字。盛国?我看大卫和撒拉都是西方人,怎么他们的儿子作为一个西方人会和一个东方人牵扯上关系?”
“因为他们两家居住在同一个镇子上。”
“这样啊……汪达是移民?”
“你说反了,李时雨他们一家才是移民,他们家是百年前从东方大陆搬到西方大陆的。”
“哦哦。我知道这段历史的相关背景。”
乐伊思歌德双手交叠,食指反复揉搓着手背上的指关节。
“汪达和李时雨的关系很好很好,刚才我说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超越了汪达和他父母的关系。我想应该是汪达和李时雨相处的时间比他和他父母相处的时间多得多,有什么话基本上也都是和李时雨说。但是,汪达拿到这把断剑后就会破坏这段关系。”
“乐伊思歌德,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样的未来。”沃尔夫好奇。
“就像我说的,这个未来是汪达会亲手破坏他和李时雨关系的未来。”
“你不想让这件事发生,所以就纠结是否要将断剑交给汪达?”
“嗯。”
即使听乐伊思歌德说了这么多,沃尔夫也全力去试图理解,但还是有些难以理解。
“我明白他们是你女儿队伍的一员,之前他们也在你家里住过一段时间,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这么在意他们两人关系的走向。难道这会让世界的未来走向不可避免的坏结局,可是你也说了,不会。”
“是啊,不会……”
“所以是因为什么才让你这么纠结。出于长辈的对他们两人的关心?不想让自己女儿所在的队伍爆发矛盾?亦或是其他理由?”
乐伊思歌德使劲地抠着手背。
良久。
沃尔夫听到她长长叹息一声。
“很抱歉,沃尔夫,具体原因我不能向你说明。”
沃尔夫皱眉。
“但是,往大了说,我想可能真的会影响世界的走向,毕竟‘亚瑟尔的断剑’在这个时代属于汪达,如果他的决定或人际关系出现了重大差错,恐怕就连造物主亲自出手也无法挽救世界走向。往小了说,和你说的一样,我实在不愿看见那两个孩子因为一些外因而反目成仇,汪达最大,今年也才二十八岁,比我女儿年龄的一半都还小一些,他们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有时候难免会意气用事。”
沃尔夫砸吧砸吧嘴。
咔嚓。
她咬了一口苹果,在嘴里嚼嚼嚼。
她在消化乐伊思歌德说的事情。
她想起来了,在此之前,除了在组织各队伍档案里见过汪达小队队员的资料知道了“李时雨”的存在外,后来在监视穆顾雷期间她也总是在穆顾雷口中频繁知晓这位叫“李时雨”的穆顾雷外甥是个怎样聪明怎样可爱的孩子。
现在在乐伊思歌德嘴里,她再次听到了“李时雨”的名字。
明明她从未主动提及过这些人的名字,也从未主动思考过,但他们两人的名字就是以各种各样非常巧合的方式出现在了她眼前。
一个巧合很正常。
两个巧合也说得过去。
但由数种巧合罗列在一起,就让沃尔夫冥冥之中感到的确有无形的丝线牵扯着这两人的命运,将他们紧密的与整个世界牵扯在一起。
就好像。
他们两人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整个世界,这两人是时代漩涡中心。
虽然沃尔夫从小到大都是无神论者——尽管不久前被乐伊思歌德的一系列举动亲自验证了神级的造物主与高等力量是真实存在的——但此时的她也不得不相信一个事实:这个世界从诞生起就是生命与命运神索利弗洛尔早早写好的剧本。
奥尔霍夫将军此时有自己的思虑,也就没有把频繁从其他渠道听见这两个人的事情告诉乐伊思歌德。
她只是嘴上问:“你只能看到他们会因为这把断剑而反目成仇?”
“嗯。”
“那你能看到他们反目成仇后,这个世界会有什么变化吗。”
“等等。”
关于这一点,乐伊思歌德还真不知道。
她临时往后追溯两人的人生轨迹。
乐伊思歌德摇头:“嗯……暂时没有。或许我没有接触到关键事物,暂时看不到。”
她甚至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无意识间将触发她“全知”能力的条件说了出来。
以活了千年的乐伊思歌德的戒备心来说,她不可能这么大意,所以她就是说给沃尔夫听的。
也还好她的倾听对象是沃尔夫。
“不要那么紧张,乐伊思歌德。”沃尔夫笑道,“既然你看到他们两人会反目成仇的事情也只是有关于他们,那就将决定权交给他们好了。如果这个世界终究要因为他们两人之间的决定和关系破裂而被毁灭,那就毁灭好了。”
乐伊思歌德猛地回头:“这么消极?!”
她不敢相信最后一句是从那么拼命的沃尔夫口中讲出来的。
沃尔夫注意到乐伊思歌德的视线,无所谓耸肩道:“那就算你插手了,就能轻易改变他们的意志吗,干扰他们做出决定吗?”
乐伊思歌德认真思考片刻。
“不能。”
“那不就得了!用东方话说,‘这不是我们能瞎掺和的’!”沃尔夫将苹果核精准丢进篮筐,“你说了,这两个人关系很好很好,你也要相信他们一定能够克服这个关系或许会破裂的时刻,他们会和解的。就算不能和解,那或许关系破裂也是世界命运的一环,他们就是要经历这一个时刻。”
乐伊思歌德头疼:“我知道,但……”
沃尔夫打断:“乐伊思歌德,我知道你身上一些超规格的力量是从造物主那里获得的。但你获得了这份力量,你就能是无所不能的造物主了吗。”
“我不会是。”
“是啊,你不是造物主。造物主都不急,你急什么呢。这个星球是属于祂的,要是真要出事了,祂不可能不站出来保护这个星球。”
沃尔夫一把揽过乐伊思歌德的肩膀,让她的脑袋枕在自己肩膀上,让她整个人都靠在自己怀里。
“我们只要做好我们的事情就好了。既然你已经看到了这把断剑无论怎么样终究都要落在汪达手中,那就让他拿走好了。你想想啊,历史上有记载的能拿到断剑的都是良善之人,他们不会拿着断剑去干坏事,所以我也相信这位曾经的勇者候选人,这个叫汪达的小子一定和布里涅那样会始终怀有独属于自己的大义的。”
沃尔夫说的一点没错。
而且,乐伊思歌德实在想不到其他更好的解决方法了。
“好吧。”
千年的精灵终于妥协。
“这就对了嘛!”沃尔夫用另一只手绕到乐伊思歌德的下巴处,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着调侃道,“没想到一个活了千年的精灵的脸还挺软。很好捏。”
乐伊思歌德翻了个白眼。
一码归一码,沃尔夫可没忘记之后的事情:“既然你这边的事情解决了,之后等你全部完成了可一定要来帮助我们!我们之前可是说好了的。”
“是是是,说好了的。”
乐伊思歌德嘴上敷衍着,心中却在想着另一个问题。
好半天后她还是对难得还活着的朋友问道:“沃尔夫,以你的关系,能不能帮我找到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锻造师傅?”
“你要锻造武器?”
“不。怎么说呢……我想找一个能一眼看破武器和了解一切武器的师傅。”
“一眼看破武器?你说的意思就是这个师傅能一眼看破武器上附带的诅咒吗。”
“类似吧。”
“嗯……”
沃尔夫一边揉着乐伊思歌德的脸,一边在脑中思考。
乐伊思歌德没有将她的手挥开,就任由她捏。
在排除了众多人选后,沃尔夫说:“你要么去找锻造工坊位于锻堡的总部的工坊主,要么,你还可以选择去找第五十五位神明‘铁匠’,他的祝福就是‘武器与工具’。”
当沃尔夫说出“铁匠”时,乐伊思歌德的眼睛一下亮了。
关键的信息说出,让她脑子里对于未来的模样变得更加清晰明了。
她知道自己一定要去找这位神明。
唯一的命运指引她必须这么做。
乐伊思歌德双手撑着沙发,一个后空翻,像柔软的猫儿似的从沃尔夫怀中逃离。
“看来我的下一步旅程也决定了。”乐伊思歌德的声音里恢复之前的自信从容。
“这么快?”
“是的,谢谢你,沃尔夫。”乐伊思歌德头也不回地朝地下室走去,“我现在就去收拾收拾,休息好后就去找你说的那位神明。”
“真急呐。”
沃尔夫对自己能够帮助到乐伊思歌德感到由衷的高兴。
净界,地牢。
被关押于此的赛琳娜正坐在地牢房间中央。
她双目紧闭,并不是在休息,而是在脑中思索着该如何在不找外援的前提下自己一人脱身。
她突然睁开眼睛,冒起红光的眼睛不再是蔑视一切的傲然,而是清澈懵懂。
片刻后,她点头。
站起身。
“我明白了,伟大的撒拉弗。我将遵从您的指示,毫无保留。”
紧接着,赛琳娜的后脑勺上疯狂生长出红色的透明荆棘,它们从赛琳娜的后脑勺不停延伸而出,将她的身体完全包裹其中,化作了一个“卵”。
然后,这颗“卵”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它放大体型的同时无视约束的力量完全顶破牢笼。
“那,那是!”
一个飞在空中的巡逻翼人士兵先发现了这边的异常。
在“卵”生长到一定的规模后,那些红色荆棘一点点展开,将其中包裹的东西显露出来。
和她一起巡逻翼人士兵在见到那个东西竟忘了拍打翅膀,身形不稳地看着那个奇怪的令人犯怵的怪物。
在看到那个怪物开始准备钻出时,这个翼人骂出一句脏话,并对旁边的同伴大喊道:“快!快去通知候判所!这边出大事了!”
其实在逃离的法布里求斯的追击后,斯图汉姆和休马利安为了看好戏重新回到了净界边缘,他们眼睁睁看着赛琳娜被捉住、被押送,现在又看着那个“红色荆棘怪物”从“卵”里钻出。
“难怪赛琳娜从不向我们展现她的真身呢。”斯图汉姆微笑道,“可能作为合作伙伴,她怕吓着我们吧。她可真温柔。”
休马利安抹了把脸,把头别过去不去看那个怪物:“还好我不是完全的天使,如果让我变成那个样子我还不如一头飞下来摔死在地上。”
斯图汉姆:“是啊。休马利安你还是保持你现在的模样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