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念原打算一回到家属院,就先把给老爷子、赫连珊和赫连铮做衣服的布料送去郭汝梅那儿,请她帮忙赶赶工,也好早些寄过去。
被崔家的事一耽搁,回到家时,时间已经不早了,不好再去打扰人家,只好先将采买的物件先分门别类地整理出来。
给沪市秦家、周家的节礼,明天就可以直接寄出。
可打包时却犯了难——这年头的包裹都得自己装好,邮局是不负责这块的。
那些吃食、布料、毛线之类不怕压不怕摔的还好说,给周振华的那两瓶酒,可得仔细着,一个不小心打碎了,那可就浪费了。
最后还是赫连垒去隔壁找了赵敬尧,要来两个纸箱,这才把东西一一安置妥当。
装箱时,赫连垒瞧见里头各色羊毛线,顺口问道:“念念,怎么没多买些,给你自己也织件毛衣?”
部队里虽有军大衣,冬天穿着挺暖和,但如今条件好些的姑娘家都爱织件毛衣,既保暖又时兴。
温知念一听,俏皮地耸了耸肩,“我可不会织这些。”
记忆里,原生是会织的,不过也只限于织个手套围巾。
她是完全不会,前世光顾着卷学习了,哪有时间学这些呀?
赫连垒微微一怔,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意料,他还以为姑娘家都会喜欢摆弄这些毛线针线呢!
他伸手轻轻捻起几根毛线,又仔细看了看温知念身上那件织得细密的线衫,觉得这活儿似乎并不太难,就温声建议道:“先把毛线买上,回头我试着给你织两件。”
“你?”
温知念这下真的惊讶了,眼睛微微睁大,“你还会织毛衣?”
赫连垒手里松松地握着一圈毛线,想了想,“应该没多难,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试试看。”
他顿了顿,想到毛线价钱不便宜,又认真地补了一句,“要实在织不成,就请人帮忙,不会浪费了的。”
温知念眨了眨眼,忽然想起前世也见过男人织毛衣、围巾,有些手艺甚至比女人还好。
再说,让赫连垒找点事做,既能打发时间,又能锻炼动手能力,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她抿嘴琢磨了一会儿,眼角弯起笑意,点了点头,“好啊,不过得等下次去安市再说,这边供销社的毛线颜色太少,没有我喜欢的。”
赫连垒目光柔和,轻轻应了一声,“好,过几天就去。”
江佩芝可能是白天在外面吃得太杂了,又吹了凉风进肚子里,有些不舒服。
东西送到后,江砚州就陪着她回了隔壁小院。
这边屋里,就只剩下温知念和赫连垒两人。
下午买了些什么,有什么用途,在回来的路上,温知念就跟赫连垒大致说过了。
可此刻看着要寄往京市的这一大堆东西,赫连垒心头仍是一暖,指着那几块布料轻声问:“这些……都是寄给爷爷他们的?”
“恩。”温知念应道,声音里带着笑意,“不过我打算让郭嫂子帮忙做成成衣再寄,正好赶在过节前,让爷爷他们都穿上新衣裳。”
她一边往箱子里装东西,一边说,“大姐和几个小外甥收到衣服会是什么反应,我倒说不准。但爷爷和小铮一定会特别高兴。”
想到老爷子试穿新衣时捋着胡子笑眯眯的模样,还有赫连铮那小子咧着嘴原地转圈的憨态,她心里就暖融融的。
仔细算来,她和赫连垒结婚后不久,老爷子和小铮就回了京市,一晃已经一个多月。
期间虽然也通过电话、写过信,可终究不象后世那样,可以视频通话,见到真人。
她还真有些想念说话风趣,却每个字都带着深意的老爷子,和那个一见她就咧着嘴笑得一脸璨烂,大声喊“嫂子”的赫连铮。
虽说赫连戍德和张丽芳不咋地,但老爷子、小铮,还有大姐都是真心待她的。
至于赫连凯和方瑾慧,她压根没放在眼里。
也不知道方瑾慧对她哪里来的那么大敌意,难道就因为赫连凯跟她有过一个娃娃亲?
那方瑾慧自己不也和赫连垒订过婚吗?
真是莫明其妙……
不过说起来,那三人倒是有阵子没来找过她麻烦了,难道是因为上次被赫连垒整治得够呛,不敢再往他们跟前凑了。
这样也好,他们可以过点清静日子。
正想着,赫连垒见她捏着一块毛料出神,忍不住凑近温声问:“怎么了念念?这皮子有什么问题吗?”
温知念倏然回神,一转头便撞进他关切的眸光里。
她唇角一弯,笑了笑,摇头笑道:“没有,我是在想这块皮子还算完整,正好给爷爷做件皮坎肩,天冷时穿在里面,肯定暖和。”
赫连垒见她不仅给家里人备了节礼,还特意为老爷子选了做护膝的厚毛料、买了炮制药酒的白酒。
这会儿又说要给老爷子做皮坎肩,心头一暖,声音不由得放柔,“念念,谢谢你。”
温知念知道他谢的是什么,不在意地摆摆手,唇角一翘,“这还真不用着你谢,我对爷爷、大姐和小铮好,是因为他们真心待我好,值得我这么做——可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赫连垒轻轻握住她的指尖,眼底漾开温浅笑意,“我明白,不过还是得谢谢你。自从有了你,这日子才真正活出了滋味。”
温知念忽然发觉,这男人近来总爱与她亲近,不是悄悄牵她的手,就是说些熨帖心窝的话。
她脸颊微微发烫,娇嗔地睨他一眼,“瞧你说的,难不成遇见我之前,你家日子就没油没盐、淡得出奇了?”
知道她是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赫连垒也不恼,只含笑扫了眼一屋子包裹,自然地转了话头,“该收的都收好了,我们也早点休息吧!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温知念看了看,也觉得收得差不多了,“好,我去打热水洗下手脸,这全是灰,脏兮兮的。”
她去浴房里拿了盆往厨房走,见赫连垒坐在轮椅上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又想起一事来,“赫连垒,我们给爷爷他们准备了节礼,需不需要给你父母也准备一份?”
毕竟担着这么个名头,除了张丽芳比较讨厌,赫连戍德待他们还算温和。
作为晚辈,有的礼节还是得遵循的。
赫连垒闻言,想都没想就说:“这个不用你管,我会准备的,到时候他们可能会叫我们去吃个饭,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温知念点头,“行,你看着办就好。”
只要老宅那边的人不来招惹他们,她也愿意保持着这种和平。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张丽芳就找上了门,这次倒是没有一进门就咋咋呼呼地到处找事。
但她提出来的要求,简直让人大跌眼镜,都给赫连垒气笑了。
江佩芝体质不错,昨天晚上睡觉前还蔫蔫的没精神,早上一起床又是一副精力旺盛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灵泉水的原因。
天才蒙蒙亮,她就兴冲冲跑来喊温知念去食堂吃包子,昨天晚上听陈大蓉说过,老李头他们去山上采了不少地皮菜,今天早上要做包子。
“地皮菜炒蛋、地皮菜豆腐汤,还有凉拌地皮菜我都吃过,就是还没吃过地皮菜包子呢!说什么也得尝尝鲜。”
江佩芝馋得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温知念很是无奈,“就不能让你哥去帮你买两个回来吗?”
她对这个并不是很感兴趣,她不喜欢吃面食,还觉得地皮菜怎么洗都象没洗净,吃进嘴里总带着泥沙,口感实在算不上好。
但是架不住江佩芝对新鲜食物的热情。
“包子就要才出锅的才香,买回来都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不愧是吃货,吃个包子都这么讲究,温知念能怎么办,只能舍命陪着喽!
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客人,她这半个土着,不好扫兴。
因为赫连垒行动不便,家里其实很少来食堂吃早饭,都是小林或者齐承霄买回去的。
这会儿一来,才发现人还真不少,排老长队了。
连平日里舍不得在食堂吃饭的几家人都在,其中就包括好些天没见着的王宝珠、王珍珠两姐妹。
姐妹俩一眼瞧见温知念,立刻欢喜地朝她招手,“温姐姐,快上我们这儿来,我们排得靠前!”
温知念踮起脚尖望了望前面打饭的队伍,笑着朝她们摆摆手,“没事儿,我就在这儿排着,也挺快的。”
排队确实磨人,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插队,她实在不好意思。
见她不愿意,王家两姐妹也没勉强。
不一会儿就轮到了她们,只见王珍珠踮起脚尖,凑到王宝珠耳边悄悄说了几句什么,两姐妹相视一笑,竟一口气买了二十个大包子。
在周围人惊诧的目光中,姐妹俩捧着热腾腾的包子,径直走到温知念面前,将明显多出的一份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手里。
“温姐姐,这些你带回去吃,就不用再排队啦!”
王珍珠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温知念自然不会要,“这怎么行?我马上就排到了,你们留着自己吃。”
王家本就孩子多、负担重,还得赡养乡下的孙二花,徐红艳早产又花了不少钱,日子过得紧巴巴。
陈大蓉跟她说过,院里邻居们还自发给他们捐过粮食和衣物。
这些包子对她来说只是很平常的食物,对王家人来说却是难得改善伙食的机会。
她怎么可能会要?
“温姐姐,你救了我妈和妹妹,我们全家都还没好好谢你呢!这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王珍珠执意将沉甸甸的瓦钵塞进她怀里,语气坚决。
王宝珠也在一旁用力点头,蜡黄的小脸上满是诚恳,“是啊温姐姐,妈妈说过如果不是她身子还没好全,早就抱着妹妹亲自上门道谢了。要是你不收下,她会骂我们不懂事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温知念也不好再推辞,不过让她全部收下,那是不可能的。
这么大一钵包子,至少得有十来个了,拿回去也吃不完。
随意捡了四个包子放进搪瓷缸里,就将剩下的塞回了王珍珠手里。
见小丫头还要说什么,温知念忙道:“我不爱吃这种包子,拿四个就够了,剩下的拿回去给你们妈妈吃,她多吃点才好得快。”
她说着怜惜地揉了揉两个小姑娘稀疏发顶,“你们也要多吃些,快快长高长大,才能保护好妈妈和妹妹。”
王宝珠眼圈一热,一个劲儿地点着头,“我们知道了,温姐姐。”
王珍珠眼睛亮晶晶的,“温姐姐你放心,我妈都能下床走动了,妹妹也胖了两斤。爸爸一高兴,听说今早有包子,特意拿了钱给我和二姐,让我们多买些回去。”
毕竟还是孩子,提起吃食,她眼里闪着光,满脸藏不住的雀跃。
温知念被她的模样逗笑,故意打趣,“那你们把包子分给了我,就不怕回去挨骂?”
“才不会呢!”王宝珠抢着回答,语气里带着小小的骄傲,“爸爸知道包子是送给你和赫连叔叔吃的,准会夸我们做得对!”
王珍珠朝外一望,见天已大亮,急忙拽了拽宝珠的袖子,朝温知念挥了挥手,“温姐姐,我们吃了早饭还得去上学,先走啦!”
温知念含笑点头,“快回吧,路上小心。”
姐妹俩手拉着手,蹦蹦跳跳跑远了。看来没有孙二花那恶毒奶奶在,王家的日子虽然过得紧巴,几个孩子倒又恢复了从前的活泼。
真好!
温知念收回目光,转向江佩芝,“这几个包子够你吃吗?”
江佩芝伸出一只手,下巴一扬,“哼,瞧不起谁呢?我一个人就能吃五个!”
“眼大肚皮小。”
温知念白了她一眼,“待会儿你要吃不完,我就给你打个洞灌进去。”
嘴上虽这么说,她还是陪着江佩芝继续排队,也没排多久,又买了十个包子。
结果不出温知念所料,江佩芝吃了两个就吃不下了,揉着肚子直嚷撑。
温知念只尝了一口,馅料味道调得很香,可她实在受不了地皮菜那个奇怪的口感。
剩下的包子全带回去,最终都进了赫连垒和江砚州的肚子。
赫连垒和江砚州本来是要跟她们一起去食堂的,可一大早就收到了陈辉传回来的消息。
杨玉兰下毒的证据已收集齐全,同时在她家里还搜出不少往来书信,都是鹏城那边寄过来的。
现在只等那名还没露面的接头人落网,这案子就算了结。
这边进展顺利,齐承霄那头却自上次传信说“发现些不寻常”后,就再也没什么音频了。
好在知道他人就在新平,离得又不远,加之赫连垒也说过,这任务出动的人不少,不会有什么危险。
温知念就没多想,安心上着自己的班。
中午下班回家,还特意找机会从空间里提了只鸭子出来,做了道酸辣开胃的泡姜鸭。
正吃着饭,张丽芳就风风火火地跑了来。
温知念还以为她又是来找茬的,刚摆好架势,就见张丽芳脸上难得带着笑意,手里还提着两罐水果罐头和一包鸡蛋糕。
“阿垒,妈来看看你,最近伤好些了没有?”
她语气热络,看向赫连垒的眼神满是慈爱关切。
这态度、这表情、这语气……
怎么感觉她所图不小呢?
不过,人家母子之间的事,人家自己处理,温知念默默坐回桌前继续啃她的鸭子。
不然都要被江佩芝这家伙吃光了。
看到张丽芳变了个作风,赫连垒却好似没有什么惊讶的,他抬眸淡淡一笑,话里透着疏离,“辛苦妈跑这一趟,我挺好的,您……”
“看到你好,妈就放心了!”
不等他说完,张丽芳就不耐烦地打断了。
她把罐头放在桌上,自顾自地坐下,脸上的笑显得有些刻意,声音压低了几分,“阿垒啊,妈今天过来,其实是有件要紧事想找你帮忙,你可一定得答应妈!妈这都是为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