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谁?”
温知念眼眸一亮,快步迎了上去,并没问赫连垒怎么提前过来。
不用问也猜得到,定是江砚州告诉他,马光中来了军工厂要找她麻烦,他才匆匆赶来给她撑腰。
“是崔玉娟。”
赫连垒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脸上,唇边漾开一抹清浅的笑意。
刚才她为他怒斥马光中的那些话,他都听见了,胸臆间被一种难以名状的暖意填满。
如果这会儿不是在外面,他真想……
温知念微微一怔,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看来因为上次的事,崔玉娟是将她彻底记恨上了。
这女人还真是又坏又蠢。
身为一名军人,她难道不知道诋毁军人、破坏军婚是违法的吗?
还是说,她以为做出这种事,崔家仍能保得住她?
既然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事情就好办多了。
根本用不着他们出手,只需一通电话,就能让崔玉娟付出应有的代价。
赫连垒借用军工厂值班室的电话,直接接通了军区崔参谋长,清淅地陈述了事情原委,并恳请对方此次务必严肃处理。
至于马光中这伙人,是他们自己闯到军工厂来闹事,难道还要厂里人忍气吞声不成?
更何况,他前几天四处找人打听温知念,刚才又口口声声说要她跟他走,这已经对她造成了困扰。
温知念完全有理由告他。
骚扰军属、侮辱伤残军人、破坏军婚,这三条罪名,随便拎出一条,都够他喝一壶的。
就是他爹马主任亲自来了,在铁打的条例面前,也别想为他开脱。
马光中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被崔玉娟利用,当枪使了。
他心中一阵懊恼。
又见赫连垒出现后,温知念的视线就再没有从对方身上移开,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过自己,不由得怒火中烧。
他顾不得身上还有伤,一个箭步冲上前,抬手指向赫连垒,一张脸气得发红,“就是你这个残废逼小辣椒嫁给你的,是不是?”
赫连垒掀起眼帘,目光异常凛冽,“这是我和我妻子的事,与你无关。”
同是男人,他怎么会看不出这混帐东西对念念存的心思?
真是不自量力。
纵然念念将来真要离开他,去追寻自己的幸福,也绝不可能选择这种无耻之徒。
只要他赫连垒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这种人靠近念念半步。
他无意识地攥紧掌心,胸口毫无征兆地一股刺痛,光是想想念念可能离开,他就心口发紧,痛到无法呼吸。
江砚州却早已按捺不住,飞身一脚踹出,“我去你大爷的……”
马光中整个人被踹得倒飞出去,重重砸在黄土地上,溅起一片尘烟。
他痛得象只煮熟的虾米,蜷缩着身子,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大龅牙几人慌忙上前,又搂又抱,才将人扶了起来。
马光中挣扎着抬起头,脸上尽是不甘,“小辣椒,你是被逼的,对不对?只要你点个头,今天我拼了这条命,也要带你离开这火坑!”
温知念冷眼看着他,“马光中,你是耳朵被驴毛塞了听不懂人话,还是眼睛叫屎糊了看不见?”
她声线清凌,字字铿锵有力,“我丈夫赫连垒,仪表堂堂,战功赫赫,是部队里数一数二的兵王。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他面前狂吠?”
说着,朝赫连垒迈近一步,立在他身侧,将手轻轻搭在他肩头,指尖触及军装挺括的布料时,不自觉地收紧。
“我今天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丈夫在我心里,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她垂目看向赫连垒,与他目光一碰,眼底冰雪乍然消融,“见到他的第一眼,他英俊的相貌就留在了我心里,嫁给他更是我心甘情愿,没有任何人逼我。”
温知念这一番几近于表白的话,让围观的人都忍不住扬起唇角,露出了姨妈笑。
“小温老师跟师公感情真好呀!”许瑛侧头悄悄跟一旁的张博学嘀咕,语气中满羡慕。
张博学嘿嘿一笑,“那自然,我早就说过,他们是佳偶天成。”
赫连垒默默抬手捏了捏温知念温软的指尖,与她相视一笑,好似这片天地只有他俩。
“不可能!”马光中猛地摇头,面目扭曲,“你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跟着个残废?”
“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江砚州嗤笑出声,目光将他从头扫到脚,一脸嫌恶,“家里没镜子还没尿吗?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尊容,连我兄弟一根脚趾盖都比不上!”
不多时,小林带着几名战士赶来,直接将马光中一行人带走。
他是不是受了崔玉娟的教唆指使,已经不重要,侮辱伤残军人、破坏军婚都是事实。
法律的审判绝不会缺席。
付友为见马光中一行人被带走,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等叶厂长安排卫生室的人过来,帮受伤的人上了药,包扎好伤口,他立即催促大家返回工作岗位,恢复生产。
“那个小温啊!”
他转头看向温知念,本想让温知念赶紧回办公室,把落下的进度赶上,一对上她清亮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说到底,今天这事儿到底是因他而起。
如果不是因为救他,温知念怎么会被马光中那种货色纠缠。
他搓了搓手,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今天你就先回去好好休息,跟赫连团长把家里事安排妥当。工作上的事……晚几天再说也不迟。”
温知念笑着点头,“付总工,你放心,等处理好这事儿,我立即回来上班,并且会努力跟上大家的进度。”
“好好好,去吧!去吧!”付友为露出欣慰的笑。
另一边,因为在路上耽搁了些时间,崔玉娟赶到宣传部时,大家都开始工作了。
她也不着急,端着搪瓷茶杯不慌不忙地晃到了方瑾慧办公桌前,笑吟吟道:“瑾慧妹子今儿来得可真早。”
方瑾慧把钢笔往墨水瓶里一蘸,头也不抬,“不是我来得早,是有些人把上班当成了逛菜市场,迟到了还这么悠闲。”
自从上回被苏玉娟当枪使,害得全家在温知念手里吃了亏。
张丽芳和赫连垒就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
崔玉娟这个始作俑者,竟还敢来她面前晃荡,方瑾慧语气能好才怪。
“哎哟,谁不知道咱们瑾慧妹子对工作,最是认真负责呀。”
崔玉娟一门心思只想着搞臭温知念的名声,对方瑾慧的阴阳怪气一点都不在意。
“今儿我真不是故意迟到的。”
她腰身一扭,斜斜往桌沿一靠,突然压低嗓音,故作神秘地往前凑了凑,“瑾慧妹子,你猜我路上瞧见谁了?”
方瑾慧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崔玉娟脸上讪讪,只得直起身,嘴里仍不死心地继续道:“我看见你大嫂温知念了。”
“大清早的,跟个男人在路边拉拉扯扯,那身子都快贴到一处去了……真是不害臊!”
方瑾慧笔尖一顿,“温知念回来了?”
见她终于有了点反应,崔玉娟心头一喜。
她就说嘛!以方瑾慧跟温知念之间的恩恩怨怨,绝不可能放过这种踩对方一脚的机会。
她眼皮一翻,语气更添了几分笃定,“可不是嘛!昨天就回来了,一回来就跟野男人拉扯不清,我看她俩那热乎劲儿,怕是早就勾搭上了!”
“这不就是搞破鞋吗?胆子也太大了!赫连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娶了这么个不检点的媳妇进门。”
崔玉娟说得自己都快信了,见其他同事也看了过来,干脆放开了嗓子嚷嚷。
“听说,她前几天还去了省城?你说……有没有可能那话,只是放的烟雾弹,骗我们的,实际是跟那野男人幽会去了?”
方瑾慧语气冷淡,“你认错人了吧!”
她跟温知念确实不对付,甚至打心底里厌恶那个女人。
可平心而论,依她对温知念的了解,那女人骨子里比谁都清高,绝对不可能会做出这种自轻自贱的事。
就连阿凯那样出众的青年才俊向她示好,换来的都是不假辞色的对待。
这种眼高于顶的女人,又怎么会瞧得上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
还跟人在大马路上拉拉扯扯?
崔玉娟这人说话,十句里有九句半都掺着水分,狗都不信。
再说了,拆散了赫连垒跟温知念,对她方瑾慧有什么好处?
真当她是傻子呢!
“就温知念那张狐狸精一样的脸,我怎么可能会认错?”
崔玉娟见她竟然还帮着温知念说话,顿时拉下脸来。
她斜眼睨着方瑾慧,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
“怪不得你处处被她压一头,真是半点出息都没有!斗不过就认输,偏要搁这儿装什么清高?”
“你自己怂也就算了,还不让家里人替赫连垒出头!”
崔玉娟越说越起劲儿,双手往腰上一叉,嗓门陡然拔高,“再怎么说,你以前也是赫连垒正儿八经的未婚妻,这做不成夫妻,总归还是一家人吧?”
“现在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戴了绿帽子,你倒象个没事人似的?”
“呸!”
她狠狠啐了一口,眼角眉梢尽是刻薄,声音尖得扎人。
“怪不得家属院的人都在说,你们两口子天生冷心冷肺,连自家兄弟的情分都不顾!就你们这副德行,还指望赫连凯往上升?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崔玉娟——”
方瑾慧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一张脸涨得通红,“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也配在这儿对我们赫连家的事说三道四!”
崔玉娟毫不相让,“我就说,我就说!怂货,敢做不敢认是不是?”
“你自己摸着良心说,是不是看赫连垒腿废了,你就嫌弃他?急急忙忙倒贴赫连凯。”
今天,她就要亲手撕碎方瑾慧这张虚伪的遮羞布。
“你看人家温知念长得漂亮,就嫉妒人家,又怕那骚狐狸把赫连凯魂勾走,就暗地里挑唆张婶子挤兑人家,硬是把人逼得在赫连家住不下去。”
崔玉娟嘴角一撇,满脸得意,“你这点脏心思,真当我们看不出来?”
“你,你胡说,我撕了你的嘴!”
方瑾慧气得浑身发抖,再顾不得什么体面,张着十指就朝崔玉娟面门扑过去。
“你来……老娘人小打遍家属院无敌手,会怕你这个小娘皮?”
崔玉娟一肚子邪火正没处发,哪会客气,当即迎了上去。
两个女人瞬间扭打成一团。
你扯我头发,我抓你衣领,你掐我嘴巴,我咬你耳朵,指甲往肉里下死手掐,牙齿往死里咬……
象两只发了疯的狗,谁也不让谁。
宣传部本来人手就少,还都是有文化的女同志,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顿时惊叫声四起,拉架的、躲闪的、跑出去喊人的,乱成一锅粥。
“都给我住手,在单位里打架,你们还想不想干了?”
宣传部领导听到声音赶过来,厉声喝止,忙叫人上前拉架。
可两个女人早已打红了眼,任凭旁人如何拉扯,就是死死揪住对方的头发不肯撒手。
两人嘴里还不停地骂骂咧咧,每个字都往对方心窝里戳……
“你就嫉妒温知念长得比你好看,怕男人变心,怕男人不要你……”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年老色衰的倒贴货,生怕嫁不出去了,瞎了眼找个软饭男,掏空娘家养一窝子破落户……”
“你才破落户,你全家都破落户……结婚时娘家人面都不露,怪不得张丽芳把你当下人使唤……”
“你个白眼狼!掏娘家钱补贴婆家,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活象两只斗得不死不休的斗鸡,头发倒竖,面目狰狞。
哪还有往日的体面样子?
崔家老两口赶到时,恰好瞧见这一片混乱。
杨秋芬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被崔宏华一把搀住。
“为这孽种气坏了自己不值得。”
崔宏华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么一句。
杨秋芬咬着舌尖,跌跌撞撞冲上前,照着崔玉娟手背就是狠狠一巴掌,“还不快松手!”
“啊——”
崔玉娟吃痛惊叫,下意识松开了揪着方瑾慧头发的手。
方瑾慧最近一直不太舒服,全凭一口气硬撑着与崔玉娟撕扯,其实早已力竭。
对方骤然松手,她顿时失去支撑,双腿一弯,整个人歪斜着向旁边倒去,腰侧重重撞上尖锐的桌角。
“哎哟!”
方瑾慧一声痛呼,捂着腰侧瘫软在地。
忽然她脸色煞白,只觉得下身一热,一股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快……快送我去医务室。”她颤斗着伸出手,声音虚弱。
崔玉娟正恼恨父母偏帮外人,见状恶狠狠地瞪过去,“贱人,都这会儿还装模作样!不要脸。”
旁边的女同事突然惊叫,“呀!方瑾慧,她……她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