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刺史缩在房间的角落,背脊抵着冰冷的墙壁。
他双肩微微耸动,低低的抽泣声断断续续从喉咙里溢出,像被掐住脖子的破风箱,每一声都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
方才祭坛上的景象还在眼前盘旋,青灰色的冤魂虚影直直盯着他,无声的控诉比任何嘶吼都更让人胆寒。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吓得魂飞魄散。
此刻精神与身体的双重透支,让他眼皮重得像灌了铅,意识在清醒与混沌之间反复拉扯,渐渐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
就在他脑袋一点一点,即将彻底坠入梦乡时,忽然听到“吱呀”一声轻响。
那声音极淡,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丁刺史迷迷糊糊睁开眼,视线模糊一片,只能看到一道身影从门外缓缓走来。
月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泄入屋内,在地上投下斑驳的银辉。
那身影穿着一身素色衣裙,裙摆随着脚步轻摆,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仿佛踏在云端。
她手中似乎提着个东西,方方正正,被一块蓝布包裹着,看形状像是个食盒。
丁刺史心里松了口气,想必是苏府的人来给他送些吃食的。
他此刻实在没什么胃口,只觉得浑身酸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便哑着嗓子说道:“东西放那吧,本官稍后再用。”
语气里还残留着几分昔日为官的倨傲。
然而那女子却没有应声,也没有停下脚步,依旧迈着缓慢平稳的步子朝他走来。
丁刺史微微蹙眉,心里泛起一丝不快。
这女子好生无礼,即便只是个下人,也该懂得尊卑有序,竟然如此无视他的话?
正要开口训斥,话到嘴边却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猛地想起,自己早已不是那个呼风唤雨的丁刺史了,如今不过是个待死的囚徒,又有什么资格摆架子?
念头转过,他抿紧了嘴唇,将到了喉咙口的呵斥压了下去,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不耐与落寞。
女子已经走到了他面前,距离不过三尺之地。
她微微俯身,将手中的食盒放在地上,然后缓缓掀开了上面的蓝布。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稀疏的月光照亮了一隅,丁刺史的目光无意中扫过食盒,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神骤然一凝,眼睛一下子睁得滚圆。
那食盒里哪里是什么吃食饭菜?分明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双目圆睁,嘴角还残留着一丝凝固的血迹,模样狰狞可怖。
丁刺史瞬间惊醒,所有的睡意一扫而空,大脑变得无比清醒。
他定定地盯着食盒,心脏狂跳不止,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没错,是人头!
还是个女人的头。
那是……那是!
“啊——!”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惊叫从他喉咙里冲出,丁刺史手脚并用地往后退去,背脊重重撞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抬起头,颤抖着看向眼前的女子,月光恰好落在她的脸上,那张脸白皙而苍白,眉眼间带着几分哀怨,赫然与食盒中那颗人头长得一模一样!
又是一声惊叫,这一次比刚才更加响亮,带着极致的恐惧。
丁刺史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往角落里缩。
女子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才发出低低的哭诉声,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丁亨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