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秀兰乘坐的马车,即将到达护国寺,在转道拐弯处,有山石往下滚。
所幸赶车的车夫不是那么急。
若是再前行一点,被山石砸中要连人带车滚下山涯了。
出了这等变故,裴秀兰惊出一身冷汗。
芸娘牢记着林琅嘱咐要看顾好裴秀兰,因此裴秀兰要下马车查看时,被她拦住了。
“东家在马车内等着,我去查看。”
到底是经历过灾民流荒的人,对于突发状况,芸娘很警剔。
从山上滚下的巨石挡在路边,偏此时还早,出城上香的各府马车还不曾出现在山道上,如此要找个人帮忙推开石头都寻不着。
芸娘将袖子撸起来,刚跟车夫说她来搭把手,变故发生了。
山石再一次滚下来。
芸娘和车夫慌乱躲避落石,石头却滚到了裴秀兰乘坐的马车旁,砸中了车轮。
也是马受惊了,然后芸娘车夫眼睁睁看着,马车翻下了山涯。
“东家!”
芸娘发出了惊恐的喊声,去拦马车,被车夫给扯到一旁。
因为若芸娘扑过去,下场会很惨,很可能被马车带下山涯尸骨无存。
眼睁睁看着马车从眼前消失,芸娘也是吓傻了,想着这下回去如何跟秦桂香沉青鸾交代?
她甚至都顾不得躲避石子,趴在了悬崖旁往下看。
值得庆幸的是,马车带车厢滚下了深不见底的山涯,裴秀兰却被从车厢掀出来,人挂在了崖壁松枝上。
坏消息是,她似乎晕厥过去了,芸娘怎么喊都没回应。
看着她被卡在松枝之间,松枝因为承重摇摇欲坠,芸娘庆幸的同时,吓出一身冷汗。
“我去拿绳子!”
面对如此情况,车夫也是吓得手脚发颤。
等绳子拿来了站在崖边无计可施。
紧要关头,只见一个长得煞是好看的僧人自山道转弯狂奔而来,探出头看到挂在松枝上的裴秀兰,他似得松了口气。
但见芸娘车夫如此焦急,然后卡在松枝间的裴秀兰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
他到底生了恻隐之心。
“罢了,到底是因贫僧牵连了施主。”
拿过车夫手中的绳子,僧人将绳子绑在崖边一块巨石上,然后踩着崖壁凹陷处,往外攀爬。
过程十分惊险,芸娘车夫都吓得手脚发软了。
好在他似是会些轻功,终是够着了遥遥欲坠的裴秀兰,本想将绳子缠在她腰间,奈何她人晕厥过去了。
“施主,施主!”
其实裴秀兰被喊醒的时候,是有意识的。
但是她不敢睁开眼睛,因为一睁开眼,脚下是崖下深渊。
她最是恐高的啊!
她已经害怕得浑身僵硬麻木了。
只是来护国寺给干娘一家求个平安,为何会遭此横祸?
裴秀兰以为,她的一条小命要交代在此。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身处崖壁伸出的松枝上,她却听到了耳边极为动听的男子声音,象是仙间悦耳,一瞬间让她没那么害怕了。
似是她不曾回应,那道声音终于失去了耐心。
“事急从权,如此贫僧得罪了。”
紧实有力的大手落于她腰间,让她感觉不到害怕,落于淡淡檀香的男子怀抱中,似得在升腾。
等到终于有了脚踏实地之感,裴秀兰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格外好看的脸。
她见过好看的男子多了,自家三哥便是能迷倒公主嫂嫂的美男子。
还有她大哥二哥,以及她名义上的爹裴啸,都比一般人长得周正威武些。
但眼前男子,却介于三哥的书生之气,还有大哥二哥的威武之间,身上又隐约透着贵气。
偏他一身僧袍加身,周身却呈现出一种矛盾的俊美与禁忌感。
裴秀兰想开口,可惜了,嗓子里发不出声音。
“东家,你还好吗?”
芸娘扑上前来,裴秀兰还是发不出声音。
沉德承本想将人救上来后,将无辜被殃及的女施主,交给她家中仆人。
男女有别,将她交到车夫手上到底不妥,而随行的仆妇看着也不象个有蛮力的。
无奈之下,大皇子只得叹息一声。
“女施主得罪了,护国寺有懂医术的禅师。”
给了芸娘车夫一个眼神,让他们在后边跟着,沉德承抱着裴秀兰在山道上转个弯,进了护国寺。
早有僧人瞧见,去喊了懂医术的禅师来。
也是裴秀兰福大命大,除了数处被刮破的外伤,只有腿被卡进松枝时砸骨折了,还有手脱臼严重。
禅师替她接骨,她受惊过度一直撑着。
如今脱险安全下来,裴秀兰终是扛不住了,失去意识陷入昏睡中。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是闻着药香味醒来的。
睁眼,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眼神澄澈似湖心秋波,也似最为澄静的天空。
一个男人,睫毛还如此纤长。
将裴秀兰给看呆了!
见裴秀兰睁大眼睛愣愣的看着他,第一次被人如此直面打量,还离得这般近,端着药碗的沉德承耳后根泛红。
似是因为紧张,他喉结不自在的滚动了一下。
“施主可好些了?”
“恩,好些了!”
美色误人啊!
他这一开口,裴秀兰总算缓过神来。
掩饰的清咳了一声,裴秀兰问眼前僧人。
“那个,我身边的芸娘呢?”
“那位女施主借了寺院厨房,说是要给施主煮粥。”
沉德承解释完,用勺子舀了药吹凉,送到裴秀兰嘴边。
“施主伤得很重。”
“既醒来了,快些吃药吧!”
似得为了让裴秀兰安心,沉德承告诉裴秀兰:“施主宽心,你家车夫已经借寺院马车,出去传信,想来很快你家人会来护国寺寻你。”
眼前的僧人很心细,药是吹凉喂到她嘴边的。
裴秀兰向来害怕吃药。
不知怎么回事,许是秀色可餐,她竟不觉得药十分味苦,勉强能入嘴。
更让她动心起念的是,一个僧人,不但贴心,还十分会照顾人。
待一碗药喂完,他甚至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块饴糖。
“施主含着这个,去去嘴中苦味。”
“有劳了!”
第一次被人喂药,裴秀兰已是面红耳赤。
但见到僧人比她还害羞,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目光,裴秀兰觉得颇为有趣。
她一下不紧张了。
反而歪着头开口问:“不知禅师尊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