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塘关,总兵府。
哪咤闷闷不乐地蹲在花园假山后,小脸上仍是挥之不去的委屈与烦躁。
自从上次他打跑老龙王,满心以为做了件了不起的大事,但换来的却是父亲更严厉的斥责和禁足。
李靖怒其不争气的咆哮,至今仍在他耳边回荡。
“逆子!你可知你闯了多大的祸!那是东海龙王!天庭神职!你打杀其子,又屡次挑衅,他岂会善罢甘休?我陈塘关万千百姓,都要因你而遭殃!”
每一个字都象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他想不通明明是他赶走了坏人,是他保护了陈塘关,为什么爹爹就是不夸他,反而更加严厉?
还有那些百姓,他明明救了那个老爷爷,为什么对方反而用看瘟神一样的眼神看他,骂他是“灾星”?
哪咤用力揪起地上的草叶,同时一种隐约的不安在他心中滋生。
那老龙王敖广,上次是被他骗走的,但真的会就如此轻易的算了吗?
万一他卷土重来,带来更多的龙族……
哪咤回想起之前的战斗,自己虽能凭借混天绫和乾坤圈占据上风,但若敌人远远施展法术自己还能应对吗?
他确实缺乏有效的远程应对手段。
“要是有件能打得很远很远的厉害兵器就好了……”
哪咤嘀咕着,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总兵府深处,里面有一个被世代总兵设为禁地,存放着历代传承兵器的武器库。
他听府里喝醉的老兵吹过牛皮,说是武库里藏着一件了不起的神兵,轩辕弓。
这是上古时期,三皇之一的轩辕黄帝为对抗九黎蚩尤而特意铸造的武器。
据说此弓蕴含人道气运,沉重无比,非寻常人可撼动,但哪咤对此很有自信。
“轩辕弓”哪咤的心一下子热切起来。
若能得此弓,是不是就能更好地守护陈塘关,让爹爹刮目相看?
熊孩子就是想到啥就干啥,念头一起,便无法遏制。
当晚,哪咤便趁着府中护卫换岗、李靖忙于军务、母亲殷夫人也未留意的时候。
凭借远超常人的身手,溜进了守卫森严的武库。
武库深处,堆满灰尘的架子上,一张古朴厚重、泛着暗金色泽的长弓静静横陈。
弓身刻满神秘符文与山川鸟兽图案,隐隐散发出磅礴威压,正是轩辕弓!
旁边三支古朴箭矢,煞气内蕴,乃是震天箭!
哪咤心中狂喜,上前欲取。
入手瞬间,他小脸微变:好沉!宛若托举一座小山!
若非他天生神力,根本拿不起来。
“果然是好宝贝!”他不惊反喜,费尽力气才偷偷将轩辕弓与三支震天箭带回自己小院。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试试这传说中的神弓,学着军士的模样,他奋力举起神弓,搭上一支震天箭,用尽全身力气拉动那不知何种材质打造的弓弦。
“嗡——!”
弓弦被强行拉开,发出低沉的嗡鸣,似巨龙苏醒前的吐息。
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在弓矢间凝聚,四周空气都变得粘稠扭曲。
哪咤只觉手臂酸麻,体内仙力不受控制地涌入弓箭。
他本欲射向无人的天际,可轩辕弓威力远超想象,对力量控制要求极高。
他全力拉弓,一个没控制住,扣弦的手指猛地一松!
“咻——!!!”
那支震天箭化作撕裂长空的一抹惊鸿,凝聚了轩辕弓神力、箭矢煞气与他自身仙力的恐怖能量,爆射而出!
箭离弦的巨响震得他耳膜生疼,巨大后坐力让他跟跄后退。
箭矢冲破云宵,消失于茫茫天际,只留下那道让远在关外的杨戬与焦洋都为之色变的恐怖轨迹与久久不散的厉啸。
哪咤呆呆望着天空渐渐消散的“白痕”,再看看手中沉寂下来的轩辕弓和地上剩馀的两支箭,小脸上首次露出了后怕与茫然。
“好象……又闯祸了?”
这惊天一箭,岂能瞒过李靖?
很快,李靖面色铁青地出现在小院,看着手持轩辕弓、地上散落震天箭的哪咤,胸中怒火与忧虑再度喷发。
“逆子!先杀龙宫夜叉,再屠龙王三子!如今竟敢窃取圣器,私射震天箭!
你可知那一箭若偏离分毫,落在人族关隘上,会是何等浩劫?!”
李靖声音因极致愤怒而颤斗,“我李靖一生恪尽职守,守护陈塘关,怎会生出你这等无法无天、屡教不改的孽子!”
哪咤张嘴想辩解箭是射向天空的,他无意伤人,可看到父亲那与那日老人家看待“灾星”一般无二的眼神,所有话语都堵在喉间,只剩下满满的委屈与不忿。
“从今日起,你给我滚回房间,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半步!府中上下,任何人不得给他提供饭食清水!”
李靖下达了严酷的命令,袖袍一甩,决绝转身。
李靖此举既是惩戒,也想逼儿子服软。
同时李靖赶紧派人出去探查,祈祷那支箭没有酿成大错!
亲兵尤豫上前,“请”哪咤回了房间,从外落锁。
空荡的房间里,哪咤失落得抱膝坐在地上,腹中饥饿,心中却更冷。
为什么?他明明只是想拿到更顺手的武器,更好地保护这里,为什么爹爹就是不理解他呢?
夜深人静时,门外传来细微响动。
锁被悄悄打开,殷夫人端着食盒闪身而入。
她眼圈红肿,显然刚哭过。
“咤儿,快,趁热吃点东西。”
她将热气腾腾的饭菜放下,声音哽咽,心疼地抚摸儿子有些冰凉的小脸。
哪咤没有动筷,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充满迷茫与无措,终于问出埋藏心底许久的问题:
“娘,孩儿不明白。那老龙王要来水淹陈塘关,孩儿打跑了他。
今日孩儿只是想找件厉害兵器,万一龙族再来好应对……为什么爹爹要这样罚我?
为什么之前我救了那个老爷爷,他不但不谢我,还骂我是灾星?
还有我想和其他孩子们玩,为什么他们都不愿意理我?
娘,是不是……是不是就因为我和别人不一样?就因为我是从肉球里蹦出来的……是个怪胎?”
“怪胎”二字,带着孩童的直白与穿透力,像尖刀狠狠刺中殷夫人心中最痛处。
她浑身剧震,泪水决堤,猛地将哪咤紧紧搂入怀中,仿佛要将他揉进怀里,声音哽咽:
“不!不是的,娘不许你这么说自己。我的咤儿不是怪胎,你是娘的宝贝,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永远都是!”
她泣不成声,良久才勉强平复,捧着哪咤的脸,一字一句认真道:“咤儿,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娘都会拼尽一切来保护你,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看着儿子依旧困惑的眼神,殷夫人心中酸楚万分,柔声解释:
“咤儿,娘也希望你不要怨恨你父亲,还有那些百姓。
你父亲身为总兵,肩负一城安危,他顾虑的是龙族,是可能降临到所有无辜百姓头上的灾祸,他……有他的难处。
而那些百姓,他们只是普通人,会害怕与他们不同、恐惧他们无法理解的力量,这是人之常情,并非全是恶意。”
哪咤似懂非懂地听着。
母亲温暖的怀抱和泪水让他委屈稍减,但那份不被理解的孤独,却如冰冷种子,更深地埋入心底。
他默默拿起筷子,低头吃饭,不再言语。
殷夫注视着他乖巧又沉默的样子,心如刀绞,只能一遍遍抚摸他的头发,无声传递着母爱与安慰。
她明白,这道横亘在儿子与世俗间的鸿沟,远比任何锁链都更难打破。
而此刻,陈塘关外,杨戬与焦洋已被那惊世一箭所慑,化作普通凡人谨慎地朝关内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