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萨里奥的离去,如同抽走了深渊中最核心的一颗黑洞,让亵渎殿堂内那种令人窒息的绝对压迫感骤然消散。然而,留下的并非轻松,而是一片复杂的、混杂着疲惫、悲伤与隐忧的死寂。
空气仿佛还残留着深渊能量特有的冰冷质感,每一次呼吸都提醒着人们刚刚发生了什么。
但活着的人,没有沉湎于复杂情绪的权力。伤口还在流血,敌人尚未完全肃清,堡垒的结构依然岌岌可危。
短暂的、几乎是本能的休整后,联军的齿轮再次开始艰难却坚定地转动。
失去了“亵渎之心”这个核心能量源和仪式引导者,暮光堡垒残余的防御体系与狂热者陷入了群龙无首的混乱。
古加尔召唤出的精英无面者早已随他一同消散,剩下的多是些被深度洗脑的暮光信徒、失控的扭曲实验体以及少量的龙人守卫。他们的抵抗虽然疯狂,却已不成体系。
“还能喘气的,跟老子把这些渣滓扫干净!一个不留!”他挥舞着风暴战斧,亲自带领着一队山地矮人重步兵,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墙,稳步推进,将零星的抵抗碾碎。
格罗姆加尔和残余的兽人战士则展现出另一种风格的清理——迅猛、高效、带着战后宣泄般的狠厉。战斧与利刃划过,带起最后的血花。
林云没有参与一线清剿,他的精神力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整个殿堂的每一个角落。
他需要确保没有隐藏的威胁,需要监控那些因为核心能量源消失而变得不稳定的魔法装置和能量导管。
同时,他也在指挥全局,协调着不同部队的清理区域,避免误伤和遗漏。
“西南角,第三根能量导管下方,有异常能量聚集,疑似残存的召唤法阵碎片,派一队法师过去处理。”
“东北侧坍塌的岩壁后,有生命迹象,可能是被困的幸存者或隐藏的敌人,小心接近。”
他的指令清晰而冷静,通过魔法传音和传令兵迅速传递下去。
奈法利奥斯选择了独自行动。他如同一道沉默的绿色幽影,在殿堂边缘、阴影角落、残破的穹顶结构间游走。埃辛诺斯战刃没有出鞘,但他全身紧绷,邪能感知扩张到极限。
他不仅仅是在搜索残敌,更是在警惕——警惕任何可能因为奈萨里奥离开或灭世者残骸死亡而产生的空间裂隙、能量回响,或者其他不速之客。
他的独眼偶尔会瞥向父母所在的方向,但很快又移开,专注于自己的职责。
奥妮克希亚没有参与清理杂兵。她在做一件更艰难、更精细的工作——协助考雷斯特拉兹,处理“灭世者残骸”留下的最后残骸,以及那些依旧弥漫在殿堂各处的、高度浓缩的暮光能量与虚空污染。
灭世者残骸被奈萨里奥吞噬殆尽后,并非什么都没留下。一些最顽固的、无法被深渊同化的物质残渣——主要是高度畸变的源质钢碎片、冷却凝固的熔岩核心碎块、以及一些蕴含着强烈怨念的灵魂残渣——散落在它最后消散的区域。这些残渣依旧散发着危险的能量辐射和腐蚀性。
考雷斯特拉兹喷吐出温和但持续的生命之火,如同最精密的激光,灼烧着这些残渣,将其中的黑暗本质一点点净化、分解。这个过程必须极其小心,因为残渣内部能量极不稳定,任何过激的处理都可能引发小规模的爆炸或污染扩散。
奥妮克希亚的暗影之力在这种时候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她能用高度控制的暗影能量“包裹”住那些残渣,隔绝其与外界能量的交互,减缓其腐化速度,为考雷斯特拉兹的净化创造更好的条件。
有时,她甚至能用纯粹的暗影冲击,将一些顽固的结构从分子层面震散,使其更易被净化。
她很少说话,只是沉默地执行着。每一次动用力量处理这些与死亡之翼、古加尔乃至奈萨里奥都有关的秽物,对她而言都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但她做得一丝不苟,金色竖瞳中只有冰冷的专注。或许,这也是她处理内心波澜的一种方式。
幽汐和其他的治疗者们,则面临着另一场艰苦的战斗。殿堂内伤员的惨状触目惊心。
有被混沌能量侵蚀、肢体坏死腐化的;有被精神冲击摧毁意志、陷入癫狂或痴呆的;
更多的是普通的刀剑创伤、骨折和内出血,但在缺乏良好医疗环境的现在,任何感染都可能致命。
自然之力的绿色光辉与圣洁的白色光芒在伤员集中区不断亮起。幽汐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长时间高强度的施法消耗巨大,但她咬紧牙关,手中的艾露恩之星法杖从未停止挥舞。
每当救回一个濒死的战士,看到对方眼中重新燃起生的光芒,她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生命是如此脆弱,又如此坚韧,这更坚定了她守护的决心。
地精吱钮的尖叫声在相对安静的殿堂中显得有些突兀。“浪费!这是极度的浪费!”他跳着脚,指着一处被混沌能量彻底腐蚀、再也无法回收的源质矿脉,痛心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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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可都是亮闪闪的金币啊!还有那些魔法导管,里面残留的能量晶格明明可以小心提取的!你们这些粗手粗脚的家伙!”
他转而指挥着自己带来的少数几个工程师(大部分在之前战斗中充当了炮灰或溜得不见踪影),小心翼翼地“抢救”着任何看上去还有一点价值的东西,
同时在小本子上疯狂计算着此次“商业冒险”的损益表,嘴里嘟囔着战后重建的工程报价和抚恤金成本,试图用他特有的、对金钱的执着来对抗弥漫的死亡气息。
时间在忙碌与压抑中缓缓流逝。数个小时后,殿堂内最后的抵抗声息彻底消失。残余的暮光信徒被肃清,扭曲生物被消灭,不稳定的能量节点被暂时封印或中和。
伤员们得到了初步的救治和安置,阵亡者的遗体被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来,用干净的布料包裹,整齐地排列在殿堂一角。
那一排排沉默的躯体,无声地诉说着这场胜利的惨烈代价。几乎每个种族都有代表躺在那里:
矮人、兽人、人类、暗夜精灵、甚至少数愿意为艾泽拉斯而战的被遗忘者和血精灵。他们的面容或安详,或扭曲,或年轻,或苍老。
欢呼声并未立刻响起。
当最后的战斗声停歇,疲惫如潮水般涌上每个人的身体和心灵。士兵们靠着墙壁,坐在碎石上,默默地处理着自己的伤口,吃着所剩无几的干粮,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片曾经是灭世者残骸所在、如今只剩一片焦黑凹坑和少许残渣的区域。
胜利了吗?
是的,他们摧毁了暮光堡垒的核心,击杀了古加尔,消灭了灭世者残骸,挫败了死亡之翼在此地的疯狂计划。
但看看周围的废墟,看看同伴的遗体,感受一下体内依旧隐隐作痛的暮光腐蚀,再想想那个吞噬了灭世者残骸后漠然离去的、更加深不可测的奈萨里奥……
这胜利的滋味,苦涩远多于甘甜。
考雷斯特拉兹完成了对最后一块灭世者残骸残渣的净化。赤红的龙躯上有多处焦黑的伤痕,气息也明显萎靡,但眼神依然坚定。
他环顾四周,看着这片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亵渎之地,看着那些疲惫但依然坚持着的凡人勇士,缓缓开口,声音如同闷雷,在寂静的殿堂中回荡:
“我们,守住了。”
短短四个字,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古加尔的阴谋在此终结,死亡之翼的造物化为乌有。暮光之锤在格瑞姆巴托的根基,已被我们撼动。”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这不是某一个人的胜利,这是所有愿意为艾泽拉斯而战的生命,共同的胜利。你们用勇气、鲜血和牺牲,证明了这片世界值得守护,证明了黑暗并非不可战胜。”
他的话语带来了一丝暖意和力量。士兵们渐渐抬起头,眼中重新汇聚起光芒。
穆拉丁挣扎着站起来,用战斧支撑着身体,粗声吼道:“红龙老爷子说得对!咱们赢了!虽然代价不小,但咱们没给各自的种族丢脸!活着的,把死去的兄弟那份也一起活下去!带着他们的意志,继续跟那些狗娘养的黑暗干到底!”
“loktar ogar!” 格罗姆加尔低沉而充满力量的声音响起。
“为了艾泽拉斯!”人类士兵的呼喊。
“为了卡兹莫丹!”矮人们锤击胸膛。
“为了部落!” “为了联盟!”
零星的呼喊逐渐汇聚成一片虽然沙哑却充满力量的声浪。这是劫后余生的宣泄,是对逝者的告慰,也是对未来的宣誓。
林云走到众人前方,他没有高呼口号,只是平静地看着每一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胜利属于每一个奋战至此的人。”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们付出了代价,但我们赢得了时间,赢得了希望。暮光堡垒的陷落,是对死亡之翼势力的重大打击。
但我们也必须清醒,真正的威胁——死亡之翼本身,以及那些隐藏在幕后的上古之神——依然存在。而新的变数……也已出现。”
他顿了顿,没有直接提及奈萨里奥的名字,但所有人都明白。
“前方的道路不会平坦。但今天,在这里,我们证明了团结的力量。无论未来还有多少艰难险阻,只要我们记得今天的牺牲,记得我们为何而战,艾泽拉斯的希望之火就永不熄灭。”
“现在,”他语气一转,变得务实,“优先撤离所有伤员和阵亡者遗体。彻底检查堡垒,安置可控的爆炸物,我们要确保这片亵渎之地,不会再被任何势力轻易利用。然后,回家。”
“回家”两个字,让许多硬汉的眼眶瞬间红了。
撤离工作有序展开。担架抬着重伤员,幸存的战士们互相搀扶着,沉默地走向通往格瑞姆巴托外层的通道。每个人的脚步都很沉重,不仅因为疲惫,更因为身后留下的同伴。
奥妮克希亚站在殿堂中央,望着奈萨里奥最后消失的那个穹顶破口。暮光从破口渗入,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林云走到她身边,同样沉默地望着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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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选择了他的路。”良久,林云低声说。
“一条没有回头路的路。”奥妮克希亚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我能感觉到,那不仅仅是力量的提升……那是一种本质的蜕变。曾经的奈萨里奥,已经彻底……消失了。”说出最后几个字时,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林云握住她的手,这一次,她没有拒绝。“我们无法替他选择。但我们的路,还要继续走下去。”他看向她,目光坚定,“为了还活着的人,为了那些牺牲的人,也为了……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还能以某种方式,理解他走过的路,或者……阻止他走向更彻底的毁灭。”
奥妮克希亚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当她再次睁开时,眼中的悲伤被强行压下,重新燃起的是属于黑龙公主的坚韧与冷冽。“你说得对。沉湎于过去毫无意义。”她转头看向正在组织撤离的众人,“我们还有责任。”
奈法利奥斯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附近,他没有靠得太近,保持着一段距离,但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看向母亲和父亲,又抬头望了一眼那个破口,独眼中光芒闪烁,最终化为一片沉静。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走向撤离的队伍,背影挺拔而孤独。
幽汐完成了对最后一批重伤员的稳定处理,走到林云身边,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但眼神清澈。“大部分的致命伤都稳定了,但回去还需要长时间的调养和净化。有些灵魂上的创伤……可能需要一辈子来愈合。”
林云点了点头:“辛苦了。回去后,还有很多需要你的地方。”
当最后一批人员开始撤离时,考雷斯特拉兹、穆拉丁、格罗姆加尔等人聚在了一起。
“我们会留下一个小队,配合红龙军团布置最后的净化结界和物理爆破点。”穆拉丁说道,“确保这鬼地方就算塌了,也不会再冒出什么幺蛾子。”
考雷斯特拉兹颔首:“生命结界会持续净化此地的污染,可能需要数年甚至数十年,但总有一天,这里会恢复生机。至于那些最深处可能依旧连接的、通往死亡之翼其他巢穴或上古之神领域的裂隙……我们会严密监控。”
地精吱钮挤了过来,搓着手:“那个……各位大人,关于战后重建格瑞姆巴托外围据点、清理矿道、以及抚恤金和物资补偿的合同细节……”
穆拉丁一瞪眼:“滚蛋!等回去再说!少不了你的!”
吱钮讪笑着缩了回去,但小眼睛里依旧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终于,亵渎殿堂内,只剩下少数负责善后的精锐和几条巨龙。
林云、奥妮克希亚、奈法利奥斯、幽汐等人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充满血腥、死亡与复杂记忆的战场,然后转身,汇入撤离的洪流,走向通往地面的漫长通道。
当他们终于走出格瑞姆巴托那巨大而扭曲的入口,重新呼吸到尽管依旧带着硫磺和硝烟味但相对清新的空气,看到远方地平线上那在暮光笼罩下显得有些暗淡的微光时,许多人忍不住跪倒在地,亲吻着冰冷但真实的大地。
他们还活着。
战斗暂时结束了。
但每个人都清楚,回到各自的家园后,等待他们的不是简单的庆功与休憩。伤亡报告、战后重建、势力平衡的重新调整、对死亡之翼下一步行动的预判、对奈萨里奥这个新变数的评估与应对……无数的问题和挑战将接踵而至。
更重要的是,每个人内心都需要时间来消化这场战役带来的创伤与冲击。家庭的裂痕、信念的考验、对未来不确定性的忧虑……
林云站在人群前方,望着东方那被暮光染成紫红色的天际线。奥妮克希亚站在他身侧,幽汐稍后一些,奈法利奥斯则独自站在不远处的小丘上,眺望着不同的方向。
他们的道路在此分岔,又因共同的经历和责任而始终相连。
格瑞姆巴托的战役落下了帷幕。
但艾泽拉斯的故事,以及这个特殊家庭的故事,都翻开了更加复杂、更加莫测的新篇章。
而在那无人知晓的、超越了时间与空间概念的黑暗深处,或许正有一双暗红色的深渊之瞳,偶尔会转向这个方向,冷漠地注视一瞬,然后再次沉浸于对“归源”那无尽路途的追寻之中。
下一次的交集,将在何时何地,以何种形式?
无人知晓。
唯有命运的长河,依旧沉默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