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这些经验丰富的海盗对峙的,并非普通智慧生物,而是帝国风暴兵。
更准确地说,是那些让海盗、走私犯和叛军恨之入骨的帝国海军陆战队精英。
他们执行任务时最常接触的液体形态,是冰冷的太空冰晶。
这支突击军团中的特种部队,其原型可追朔到克隆人战争时期的克隆人空降兵,任务也从后者那里一脉相承。
他们被部署在巡洋舰、歼星舰等所有大型帝国军舰上,专职执行登舰与反登舰作战。
这些风暴兵受过星际飞船内外真空环境的作战训练,从不畏惧威胁,不会临阵脱逃,也不追求多馀的战术创新。
他们严格遵循帝国成立初期制定的条例,以令人胆寒的效率完成任务。
即便此刻,面对爆能枪、实弹枪甚至解离射线交织的火力网,陆战队员仍在有条不紊地逐层清剿甲板。
玛拉看着那些身负可怕创伤的空降兵继续战斗,仿佛感受不到伤痛,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战栗。
她本以为自己早已忘记风暴兵专业分类标准这类细节,可一旦投入战斗,那些经年累月刻入记忆的信息,便不由自主地从潜意识中浮现。
躲避着又一轮爆能弹幕时,玛拉看到风暴兵们分散在隔板边缘后方还击。
不时有人被精准击中躯干或头部,倒在甲板上,但其馀人仍在持续射击,毫无动摇。
一个正跃进靠近她的风暴兵,动作远不如最初看起来敏捷,一发大口径爆裂弹击穿了他右胸下方的盔甲,撕裂了洁白塑钢板、坚固的织物装甲防护服,以及其下的躯体。
这名战士跪倒在地,却仍紧握着帝国突击军团标配的e—11爆能步枪继续射击,仿佛没注意到自己的躯干正血流如注,碎肉与内脏不断掉落。
这景象令人心悸,只需看一眼伤口便知,没人能硬扛住这样的创伤,失血致死会比邻近分队的医护兵赶来更快。
和玛拉一同冲向炮塔甲板的分队医护兵,此刻就躺在走廊后方十米处,头盔面甲上留着一个巨大的窟窿。
玛拉清楚,在风暴兵训练星球卡里达,普通人会被改造成活体武器,他们不在乎自身伤痛,只在乎完成任务。
但她同样知道,即便是风暴兵,也会因疼痛惨叫,爆能枪烧伤尚能靠意志力忍耐,肠穿肚烂却仍能战斗,实在超出常理。
有时会忍不住好奇,这些人究竟是什么做的,连求生本能都要为他们退让。
可她绝不想知道答案,要探寻原因,只能去卡里达,而那意味着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下一秒,“哐当”一声脆响,一个带着闪铄指示灯的银色小球,落在离她脚边不到半米的走廊地板上。
热熔炸弹!
这种攻防两用弹药,设计杀伤半径达二十米,能同时摧毁范围内的智慧生物与技术装备。
其内核爆炸物巴拉迪姆被包裹在铝热剂外壳中,是攻防双方最忌惮的武器,让人永远猜不准投掷者设置的引信时间。
标准引信为六秒,理论上足够将其扔回或逃离杀伤区,但此刻————
敌人特意将炸弹扔在走廊正中,要扔回炸弹,就必须从隔板后现身,直接暴露在特朗多沙人的枪口下。
想逃跑也无路可退,一边是开阔的走廊主道,另一边是她所在的半米宽岔路,尽头只有一台自克隆人战争时期就失灵的终端机。
他们明明只差一步就能压制炮塔甲板的抵抗,让这艘歼星舰彻底落入帝国、
落入索龙手中!
这是玛拉第一个象样的任务,她绝不能搞砸!
世界仿佛在她眼前凝固,死亡恐惧许久未曾如此清淅,那滑腻的触手钻进内心,束缚住她的动作,迫使她盯着那枚即将起爆的“死亡小球”。
它会抹除半径数米内的一切生灵,即便有幸存者,也会被密闭空间内回荡的冲击波震晕。
风暴兵或许能靠盔甲保命,但她————
就在此时,那个满身是血的风暴兵突然动了。
他一言不发,用膝盖完成一次短促冲刺,扑到炸弹旁,用身体紧紧压住银色小球,蜷缩起四肢,试图用盔甲与躯干尽可能吸收爆炸破片。
炸弹轰然起爆。
那名风暴兵的身体被抛起,瞬间撕成碎片,鲜血溅满走廊墙壁。
那具支离破碎的躯体一动不动。
明知自己撑不到医护兵赶来,明知死亡将至,他选择用最后一点力量保护战友,要么吸引火力,要么用身体盖住炸弹,避免更多伤亡。
这是一种难以解释的行为。
风暴兵薪水微薄,和当年的克隆人一样,只是为政府服务。
这点微薄的信用点,绝不足以成为赴死的动机。
他们不懂同情,对伤亡漠不关心,哪怕是战友,死一个还是死另一个,对他们而言并无区别,彼此间没有战友情谊,就连战争时期的克隆人,都比他们有更多拯救同伴的理由。
可此刻,他却这样简单地————
“火力压制,前进。”分队指挥官平静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这位风暴兵中士没有喊叫,没有提高音量,语气里甚至没有一丝恐慌或激动。
他只是在做自己精通的事,仿佛从未想过其他命运。
中士的橙色肩甲从隔板后探出,向其馀战士挥手示意。
这个八人分队仅存的四名空降兵,立刻离开掩体展开火力压制,沿着走廊快步推进,将玛拉·杰德护在洁白的盔甲后方。
听到特朗多沙人的惨叫声,玛拉立刻从隐蔽处闪身而出,瞬间判断局势,扣动扳机,爆能手枪火力,精准支持着幸存的三名战士与他们的指挥官。
身上的轻型防弹背心,因其近乎无物的重量带来莫名的安心感。
爆能手枪喷吐的猩红闪电接连命中目标,当分队越过临时路障时,已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挡他们。
再往前,便是炮塔甲板。
几个特朗多沙人正四散逃窜,胡乱射击,却已无力回天。
精准的爆能束终结了他们的海盗生涯。
风暴兵们走过尸体旁,习惯性地对着这些爬行生物的头部补射,确认死亡。
随后,他们互相掩护,进入了炮塔甲板。
这里几乎空无一人。
早在登陆时,玛拉就注意到这艘“猎兵级”的大部分炮塔沉默无声。
“他们只是弹药耗尽了。”玛拉盯着甲板上散落的气体弹匣,语气凝重。
她忽然反应过来,这是一艘克隆人战争时期的老船,炮塔上并非现代歼星舰的涡轮激光炮,而是简单的定装弹药火炮。
可如果是这样,那刚才的抵抗————
“有动静。”那个背着伊萨拉米里笼子的风暴兵突然向中士报告,右手握着的e—11爆能步枪指向一块巨大的仪表板。
其馀风暴兵立刻同步瞄准疑似目标的方向,枪口稳定如磐石。
玛拉一眼认出那台古老的机械,是火炮计算机,负责接收舰桥传来的目标信息。
而在它后————
“不要开火!”她急忙下令。
风暴兵们没有开枪,却也没有收起武器,只是稍稍压低枪口。
一方面,目标处于安全距离,即便走火也不会伤及自身。
另一方面,只需一瞬,他们就能将武器重新对准目标。
“以帝国的名义,出来。”玛拉高声命令,在甲板昏暗的光线下,她看到火炮计算机另一侧的阴影在微微晃动,“你们不会受到伤害。”
几秒钟后,一个毛茸茸的伍基人脑袋从设备后探了出来。
这只伍基人身材高大,棕色带黑斑的毛发却蓬松凌乱,毫无光泽,整个人瘦得脱形。
他胆怯地环顾四周,身体紧绷着试图缩小存在感,仿佛想把自己藏进脖子上那条布满指示灯与微芯片的金属带里。
是奴隶项圈。
想想也正常,在以奴隶贸易闻名的特朗多沙人船上,还能指望看到什么?
那只伍基人发出低沉的哀鸣,怯生生地看着玛拉。
“我听不懂希里伍基语。”德立刻表明,同时刻意将爆能手枪收回腰间枪套,试图降低对方的戒心,“我猜他们,”她朝风暴兵们点了点头,“也听不懂,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伍基人满眼惊恐地望着她,究竟经历过什么,才能把卡希克这个骄傲民族的战士,折磨得如此逆来顺受?
就连帝国建造“死星”时,也没能摧毁伍基人的意志!
他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点头,显然以为自己又要换一位新主人。
“你不会受到伤害。”她重复道,语气尽量放缓,“奴隶主的船已经被帝国俘获了,接下来会有人带你去集合点,那里还有其他我们解救的奴隶,我们的医生会给你们做检查,提供药品和食物,之后指挥部会决定送你们去哪个星球定居。”
伍基人依旧僵在原地,像被冻住一般,只是发出一声带着疑问的低吼。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总之————”玛拉有些不耐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着伍基人说,“你跟我走,我再说一次,没人会伤害你,也不会把你当奴隶,你只要不主动攻击任何人。”
她朝四名风暴兵示意,“这些人就不会对你动手,要是你敢反抗,他们会立刻把你打成筛子,明白了吗?”
伍基人迟疑了几秒,再次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很好。”玛拉朝炮塔甲板的出口挥了挥手,“走吧,先给你找点吃的————
等等,你得先洗个澡。这破船总该有能用的淋浴间吧?你身上的味儿————”
她往前走了几步,却发现伍基人没跟上来。
“又怎么了?”玛拉撇了撇嘴,“还要我跟你说请”?今天可不是你的幸运日。说真的,我已经够客气了————该死。”
她很快发现,伍基人不是无视她,也不是耍性子博取同情。
他只是太害怕了。
因为此刻,炮塔甲板各个掩体后面,陆续探出了一个个毛茸茸的伍基人脑袋。
很多很多个。